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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尚书右仆射观文殿学士正议大夫特进洪公行状 南宋 · 许及之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五七、《盘州文集》附(四部丛刊本)
曾祖炳,赠少保
曾祖母何氏,赠纪国夫人
彦先,赠太师、秦国公
祖母董氏,赠秦国夫人
父皓,徽猷阁直学士,赠太师魏国公谥忠宣
母沈氏,赠魏国夫人
本贯饶州鄱阳县,年六十八。
公讳适,字景伯,其先徽州人,唐末避乱徙乐平洪岩
世以耕桑为业,自高祖府君士良笃义方之训,力教子孙。
每以事过郡,至滃潭,爱其山朝水挹,可卜宅兆,则郑重求之,立庾屋其上,为往来贮储地。
疾革,命家人曰,葬我必于彼,后世青紫当不绝。
越十六年,为元丰乙丑,长孙给事中彦升遂以进士起家,是为公伯祖。
又三十年政和乙未,曾孙忠宣公继之,是为公皇考。
又二十七年绍兴壬戌,公与介弟文安公遵博学宏词科
后三年,仲弟今敷文阁待制同修国史迈继之。
给事之后官者七,忠宣之弟侄官者九,子、孙、曾孙官者二十六。
忠宣尝叹曰:「秦氏置我死地,曾祖潜德焘后,而襚章无因,赍恨泉下矣」。
公初除执政,即当转官,丐高祖恤典,上恻然从之。
诸公议以大夫告第,既有尼之者,遂寝。
公为儿时已颖异,十馀岁日诵三千言。
忠宣连仕浙,因寓嘉禾
及使虏,公年才十三,已能颛任门户事。
胡骑犯吴,间关奉秦国、魏国挟五弟三妹归鄱阳
指众食贫,忠宣奉入在秀,复迎挈以往。
凡九年而魏国弃诸孤,忠宣又久留朔方,公茹悲含辛,破涕自力,以奉秦国之欢。
躬帅二弟刻意问学,为文自出机杼,皆中程度,一时名人多折辈行与之交。
外氏居无锡,公奉魏国之丧往依以葬。
河南复为王土,尝拟宰臣贺表,有「宣王复文武之土,光启中兴
齐人归郓欢之田,不失旧物」之句。
仲舅博士沈公松年一见奇之,勉以为宏博之习。
初用出使恩得修职郎,监南岳庙,调严州录事参军、浙西提举常平司干办公事
既以词科赐第,宰臣进读制词,太上皇曰:「父在远,其子能自立为可嘉,宜与升擢差遣」。
于是为敕令所删定官,改左宣教郎,入秘书省正字
才数月,忠宣南归,以直忤秦桧,即去国。
公以奉亲自列,通判台州
将终更,忠宣英州之谪。
台守与公不相能。
公尝行县至黄岩,令以系囚十数辈匿堂庑间,诡以狱空告。
公坐令听事,闻大呼声,即诘视,诸囚皆叫号称冤,因备其事申诸司
归白守,守以为不关白长官,撰弹文迎秦意。
秦讽言官上之,坐免官。
往来于英,以奉忠宣温凊。
里门聚食数百指,皆仰给于公,公处之怡然。
凡九年而忠宣薨,服除,起知荆门军
以惠爱为政,首奏便民四事,大抵以均敷茶额钱,所出甚于常赋,商执害民之柄而托吏为奸;
民力重困,官田以附种为名而不稼纳租;
曲引失立法之意而重叠出镪;
大礼代它州之贡而多方取办,乞罢行之。
荆门自兵火后,学校废弛,遇大比则附试江陵,解额五才得一,慨然以作成为己任,力请于朝。
由是军得自解发,额亦稍增其旧。
改知徽州
先是,朝廷立赏鬻官田,当路急于受赏,督迫甚峻,属邑一切望风。
公下车,民竞赴愬。
公曰赏可慕,民独不可爱耶?
乃戒属邑有虐吾民者必劾。
已而使者罢去,民率得宽。
郡多讼分产不平者,公究其端,以官印关书吏倍有邀索,民宁匿关而惮费,以故成讼。
公下令,许民持关立庭下,不以蚤莫,即时呼吏印给之,无毫发费,旧讼顿息。
其简易近民率如此。
提举浙西常平茶盐事,诣阙且对,适文安平江府,引嫌当避,乃移节江东
尝奏论役事,其略曰:「元祐旨挥,合役坐闲人户不及三番处令雇募。
苏轼谓圣恩欲使百姓空闲六年。
是以绍兴二十六年之旨,歇役六年者与白脚同。
行之数年,下户得以宽佚。
间者宣州守臣有请,欲不候六年再差上户。
有司误以歇役六年之文冲改,下户畏避,多致流徙。
盖上户税钱有与下户相去十百倍者,必俟差遍下户,则富家经隔数十年方再执役。
臣守徽州,以婺源一县言之,有差及一贯税钱者,民间哀诉,诚为可念。
乞仍行二十六年旨挥,庶使细民鼓舞德泽。
又如一都之内,上等五户税钱各五十千,中等五户税钱各三十千,各曾应役。
若以歇役六年再差,恐中等五户侥倖终免。
乞自第一户差至第十户,然后再差,所贵役法均平,上下称便」。
人以为切中役法之弊。
江东实乡部,公又尝兼提点刑狱事,风采凛然,不可干以私。
逆亮败盟,有旨令沿江监司条具恢复事,公上奏谓:「逆亮既殒,大定僭号,未必诸国服从。
若能仰顺天时,遣使归疆,则王师不血刃而得土宇,实天下之幸。
万一虏众尚强,自淮以北别无争立之人,则宜多遣有胆力人密传诏檄,使中原义士各取州县,因以畀之。
王师但留屯淮泗,募兵积粟,以为声援,不必轻涉其地以务力争。
蜀汉山东之兵数道俱集,见可而进,迟以岁月,必有机会可乘,恢复故道,何翅破竹?
庶几兵力不顿,可以万全」。
车驾亲征,至建康,因上殿陈言:「江乡之民以旱荒而迁徙淮甸,比遭虏骑之扰,复还故乡,则所弃之产已为官司估卖,形势之□□者十不偿一,佃者量纳租课,无补于官而有害于民。
乞断自绍兴二十八年以后,凡州县所卖逃产,许元业人子孙以估价就赎,专委提举常平官觉察」。
太上褒予甚饰。
待制右史,受命迎使客,入对,太上顾其副张抡曰:「洪某三子,其材皆可用」。
公激烈初心,念先志之未酬,每思尽瘁,曰边防,曰民兵,曰防江,曰积粟,曰赈济流民,皆次第为朝廷言之。
尚书户部郎中总领淮东军马钱粮
海州解围,又有符离甲申之役,沿淮列戍,襁负而归者踵相蹑,供亿之费数倍于曩时。
公以书生从容心计,略不见其趣迫之色。
有旨犒解围军兵,而镇江府前军之右军太平州之武锋军以在围中独不预。
公从权比附,且倍其赏,军士莫不欢呼。
又以便宜招安海道尝为过者。
又谓沿边已招纳降胡,若使之饥寒失所,则必怨望。
萧鹧巴一家馀二十口,券钱最多,日不过千六百金,尚不给用,则其馀可知。
乞将已有官人与给料历,进勇副尉与依武勇给券,四口或五口以上,亦与添给口食。
其临事机识大体类是。
总所建治京口,名虽淮东而所总多江东浙西财赋。
尝奏乞以浙西、江东财赋入御,勿复增荐举添官属,庶名正事顺,可以办集。
又尝请于朝,皆为户部所沮。
公登政府始请行之,淮东至今蒙赖。
就除司农少卿
隆兴二年二月召还,改太常少卿权直学士院,旋又兼权礼部侍郎
上初讲郊丘之仪,公建议合进胙德寿宫,及改定乐章并郊回用雅乐与减乐工之冗员,皆当于礼而适于时。
文安公西府,公亦上章求去。
上谕令安职,复遣中使赐以珍茗。
越三日,与右正言尹穑同赐对选德殿,上顾谓曰:「洪某为人温粹,文词有用,论事皆可行」。
褒奖至于再三。
出,惊叹曰:「圣眷乃如此」!
言者既攻文安,雅不欲公留,及是始无相撼意。
阅月除中书舍人
汤丞相思退罢免,公当制,侍御史晁公武啧有语,公露章求去,且乞身于上前甚力。
上曰:「前日公武思退有罪而卿称之为大臣,制词中无谴责语,乃其死党。
朕曰朕令作平词,非其罪。
公武执弹章在手,乞留榻后,已却之,仍徙置户部矣」。
时虏再犯淮甸,羽书狎至,书诏填委。
上焦劳,至夜分不寐,或夕召,或细书咨访,公独当内外制,视草之馀,应诏密启,默当上心。
始,淮上斥堠不明,将帅无申发文字。
公奏乞预堤防海道,又乞降亲征诏以激厉士卒。
虏既寻盟,首为贺生辰使。
上谓副介龙大渊曰:「前日洪某侍玉辂,见其容貌甚悴,岂有声色之奉耶?
方欲大用之,可谕意令自爱」。
公附奏曰:「家素无侍妾,近以法服执绥,车辂撼顿,失其常度,只尺天威,有战慄之色,报国之躯,敢不自爱」!
既越境,虏遣同签书宣徽院事高嗣先接伴。
嗣先之父司空尝有德于忠宣者,故见公加敬,且询先世甚详。
公因逊谢,相予驩甚,颇得虏要领以归。
乾道元年五月,除翰林学士,仍兼中书舍人
辅臣奏例无翰苑下兼西掖者。
上曰:「洪某在后省甚振职,且要其整顿纲纪」。
秦埙提举太平兴国宫,公奏:「秦欺天盗权,戕害忠直,当锢其子孙。
若一人奉祠,则其党与皆有弹冠之望,所谓一叶不去将寻斧柯者矣」。
上即从之。
故事,给舍缴駮施行者皆封付三省,是奏乃以付公。
明日召对,上曰:「所谓秦埙甚当,异日有缴奏,只须批敕以来,不须联章。
虽朕意所向而不可行者,但论之」。
如缴论巫伋之不当被召,余尧弼之不当复职,莫汲之不当除编修计议官,议者皆以为当。
未尝一为亲故干求除授,有改秩而避免作县尉别得差遣者,虽门下士亦不置,以故人服其公。
盈旬乞免兼职,上曰:「执政有缺,朕今用卿」。
既因缴马监良辅转官事,上数称善。
至乞令大臣计论赏典处,上云:「卿今日作执政,可以讨论」。
六月,除端明殿学士签书密院事。
上语参政钱公端礼、虞公允文曰:「三省事与洪某商量」。
早朝遂不先退,东西府同班奏事自此始。
德寿宫谢,太上皇曰:「上用卿为执政,朕亦谓从官中无逾卿者。
卿父精忠,今人臣所无,朕尝谓苏武不能及。
顷归自虏中,欲除执政,为秦桧所忌,挤排使去。
上天有报,卿兄弟相继辅政」。
公每遇奏西府事,必极意展布,至三省则终不敢出位尽言。
一日偶及皇甫倜军告乏,户部祇将桩积钱应副,上云:「无分三省事,卿有所见第言之」。
八月,除左中大夫参知政事
十二月,拜左通奉大夫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密使
明年三月久雨,上迎天竺佛请霁,减膳却荤。
公以燮理亡状,独三上章乞罢免,且面奏求去。
上曰:「间自是多雨,卿奉法守公,近年宰执所不及,第安职」。
台谏因论列,上随事谕之。
谏议大夫林安宅至居家待罪,遂以观文殿学士提举太平兴国宫
明日,上谓参政叶公颙曰:「宰臣奉法守公,纯诚不欺,近年无如洪某者。
台谏搜索细故,不存公道,安得如此人而用之」?
公自西府至相府才旬月,而进呈之际多所开陈,大抵以诚实不欺为主。
见有负于国害于民者,必正色拒之,宁己任怨而必欲使君立于无过之地。
用人第取实才,不采虚誉,可予不以疏而弃,不可予不以亲而私,有受荐而终身不知所自者。
上尝曰:「今日可谓存公道,卿等所拟无不当,可见留意选择」。
公奏:「蒋芾尝语臣复省无题目,臣云前此见行事有特字者,皆是非法,今不敢下一特字,自然无可论缴」。
上曰:「蒋芾亦有此言」。
因奏:「臣到政府数月,见陛下行事未有不循典宪者,今蒋芾尚欲降特旨,时常思祖宗故事,更愿陛下思其所言,益崇圣德」。
上曰:「朕与卿等共守之」。
上欲幸白石教场阅三卫军马,公奏云:「阅武固有名,第闻三衙潜储鹰犬,外人以为出猎,又闻准备獐鹿,传之远方,恐损圣德」。
上曰:「朕意不如此」。
于是戒诸将不得以鹰犬自随。
用兵后调度不给,献议者欲复免行钱,上曰:「曹泳所行惟免行一事,至今人以为是,今日岂可不及曹泳」?
继是有乞借房缗、收职田、立宫观岳庙额、添交予、增乳香之直、令诸郡献羡馀者,上以为伤国大体,公亦力赞以为不可行。
上欲亲见问郡守以观能否,公奏乞降旨,去阙期半年,令奏事之任。
自是一经睿鉴,能否判然,诸郡多得良二千石
时有辅郡守献言,欲如汉太守许上计,上问可行与否,公曰:「汉法,令长吏守丞岁终上计,大略似今攒帐耳,郡守不可以自来,惟严助以汉廷切责,乞奏三年计不可行」。
人以为善对。
然公始为执政,即奏减机速房吏人,它日又奏乞降旨不得存留三省并密院额外吏人。
将上,承旨谢褒者至漏舍,坚请存留王兴祖等四人,之子梓实在四人中。
公奏朝廷久不治,吏互相循袭,无所忌惮,乞与放罢编管,上然之。
户部吏有稽慢,公亦惩治不贳。
侍郎林安宅上章待罪,上曰:「断一二吏,何至如此」!
虽圣明可恃而群小固已愠矣。
安宅乞降度牒千道,限广东一季尽鬻。
公奏诸路分料甚扰,乞减半付漕司,俾从民便,无得分下诸郡。
上深以为然。
马司治马甲,买牛皮五千五百,而御前又买五万,内侍复传旨下工部买十三万。
公奏浙西去年水潦,漕司期限逼,民多杀牛纳皮。
上曰:「如此却是公然使人杀牛,军器所妄计耳,秪买一万」。
奏曰:「陛下务农重谷,恤民如此,天下幸甚」。
中旨朱彦宗守婺,公奏彦宗虽故翊善子,而娶长公主女,家居婺,此命若出,恐骇物听,寻改知泰州
殿中侍御史张之纲论不差陈宋霖、华初成事,以初成姓名藏之章疏中,公奏白其事。
上取履历视之,明日曰:「华初成数放罢,又尝勒停,年已及,岂可复使为郡。
卿敢理会台谏事,可见无私,朕终为之喜」。
监察御史刘贡初除,公尝于上前誉之。
有术士薛言中出入门,因为人求官于密使汪公澈,事泄,送临安府
会奏事,上称能治钱塘寄囚事,云适已除殿中侍御史
公因斥其过,且言除书未启,当封还。
上曰:「卿等如此无隐,向来宰执所无」。
遂罢去。
皇甫坦以方技进,尝与右史陈良祐同坐客舍,谒者导陈先。
怒不同升,盛詈谒者,奋而来前,遽出怀中一饼以献。
公掷之地曰:「君诚有道,何不为吕洞宾韬光尘外,而仆仆朝市!
正须仙食,非所愿」。
麾使出。
翌日奏曰:「通国以神仙待皇甫坦,不识陛下以为何如人」?
上已先知昨日事,笑曰:「颇能布气治病尔。
昨日中宫赐之酒,陛辞已大醉,语言不伦,故如此」。
凡公之所行,人多为之岌岌,而公奋己直前,无所回避。
林安宅既登谏坡,或劝公为去就以避之,公曰:「主上圣德远过汉唐之君,士患不逄时,今身登宰辅,恨无以报国。
茍一日留,有竭吾愚尔。
吾于安宅异同,国事也,患失非所计」。
讫堕其口去国。
不数月,除知绍兴府、浙东安抚使
在越一岁有半,为治得大体而无废事,不求治赋而用自足,吏畏民爱,至于今思之。
请祠以归,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待制西掖,上曰:「观文在朝肯宣力,林安宅怀奸不能容,今已三请祠矣。
姑从之,有大藩阙即复用矣」。
公既归,素不为求田计,问舍之外,得负郭地百亩,剪除荆棘,列岫如骛,双溪上下,引以为兰亭曲水之饮。
洲渚窈深,花木映带,位置台榭,随力兴作,野服瘦筇,终日婆娑其间,人视之不知其为丞相也。
目其地曰盘洲,一卉一椽皆有题咏,杂亲朋酬倡为一帙,曰《盘洲编》。
平生淡泊,老犹嗜书不倦。
晚岁为文益古,轶出西京之上。
尤好汉隶,略去笔墨畦径,而落纸典刑,深得东京用笔意。
治越之暇,训释考證,博极古书,为《隶释》一书廿七卷。
嗣有附益,为《隶续》廿一卷。
其后时有删润,合《释》《续》为一而是正之,以属越帅刊行。
书史失去,不复存副本,公每以为恨。
有文集一百卷,藏于家。
淳熙十一年二月二日薨于正寝。
公自撰遗表,至是上之。
天子震悼,赠特进,官其后如格。
爵至鄱阳郡开国公食邑五千二百户、实封二千六百户
娶沈氏,封莱国夫人左中大夫复之孙,即太学博士松年之女,魏国夫人之侄。
先五年薨。
公为墓铭,效汉人立双阙,因自作小传,俾后人刻其上。
男九人:槻,朝奉郎通判兴州
柲,承议郎通判光州
槢,蚤亡;
樇,文林郎池州建德县丞;
灌,宣教郎、知隆兴府武宁县
桴,故承事郎
楹,承奉郎、监汉阳军酒税;
槺,亦亡;
㮋,承奉郎、监台州商税务。
女三人,长欲嫁而卒,次归及之,次嫁承议郎、知袁州宜春薛绍
孙二十人:倬,承务郎、监筠州新昌县酒税;
俨、伋皆承务郎舒州山口镇
偲、傃、辅、侨、佺、俣、侃、傒、傅、佃、僩、仔、俅、俭、俦、伉,一未名。
孙女十人:长迪功郎隆兴府武宁县主簿杨汝明,次将仕郎权当国,次承务郎、监镇江府江口镇张履信,馀皆在室。
将以明年三月甲申葬于郡四十里徐村之原,合莱国墓。
兴州君录公事状,俾及之诠次,以备太史氏之采择。
公为总赋,属文安择婿,及之为隆兴元年进士,实文安领贡举,公以文安之言信之不疑,一见即相器重。
出疆辟使为属,既而以疾辞。
虞雍公政府,复两学官阙,欲以及之,及之辞。
公曰:「兹我意也,可以见予之所存矣」。
顾录录州县且二纪,有负期待。
前年解秩分宜,纡道往省,公喜见颜际。
从容馀月,垂别恋恋,阅月未再而公之讣闻矣。
呜呼,今尚忍言之!
及之自登公门,颇闻忠宣公之往行为详,而公之忠鲠诚实实似之。
与人交无长语,而情好周尽,收拾孤幼,周恤贱贫,为己责而不为己恩。
荐举必首寒素,不为势利所夺,涉于欺诞者,虽己举而犹劾之。
郊当奏长孙,念渭阳之恩未报,密以表弟沈自强之名闻。
命下,子弟族党方知之。
终其身饷客不随俗之好恶为侈,具书札往复不贷一幅溢语。
闲居十六年,未尝通朝士书,虽宰执除拜贺缄亦不讲。
晚遇英主,骤登宰辅,曾几何时而秘殿珍祠,优游绿野,天日临照,始终不渝,非公之忠实不欺,畴克尔耶!
诸子禀公之训,悉从常调试邑,颛厚能自持,诸孙诜诜多秀发,或者用不尽之器业其在于斯乎!
待制方膺上异眷,颛付史事,及之辞不获命,乃摭其凡而次叙之。
若其详则有公之奏藁语录在。
初名造字温伯,一字景温云。
谨状。
淳熙十二年十一月日,婿奉议郎干办行在诸军审计司许及之状。
御笔千字文跋1180年6月7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二二、《省斋文稿》卷一四、《益公题跋》卷七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以绍兴丁丑中词科,今上皇帝在普安邸,数对宫僚称其试程。
庚辰九月召试馆职太上皇帝喜所对策,谕宰相陈康伯参政朱倬,欲除校书郎
宰执奏选人只当为正字,偶不记前朝李邴等例耳。
上又宣谕:他日当令掌制
康伯亲为臣言如此。
未几,自依格改秩,而校书丞郎、著作员缺,进拟皆不及。
上虽简记,然非侍从台谏未尝亲批。
壬午夏,察官陈良祐执政汪澈荐举之嫌出台为郎。
五月,御笔除臣监察御史
寻缺谏官,同僚谓臣必选。
臣测圣意不在此,果就下用袁孚正言
今上受禅累月,遂擢左史外制
此则两宫本指也。
后十七年,叨贰大政,表谢太上云:「銮坡召试,金口褒扬。
许以能文,欲其掌制
乏援助庙堂之上,甘滞留馆阁之中。
台察之虚员,简宸衷而亲擢」。
皆纪实也。
暨入谢德寿殿,太上尽记本末,面赐御书《千文》一轴,前者执政罕尝得此。
退而伏读太上御制《翰墨志》云:「智永禅师逸少七代孙。
克嗣家法,居永兴寺阁三十年,临逸少真草《千文》,择八百本散在浙东。
后并《褉帖》传弟子辨才。
唐太宗三召,恩赐甚厚,求《褉帖》终不与。
善保家传,抑可重也。
余得其《千文》藏之」。
今观宸奎所临,疑是此本。
然渊、民、旦之外又缺「才」字。
米芾云:吴郡滕元发家藏辨才弟子所书,并缺「永」字,以尊智永
兹拜赐书,却有「永」字而无「才」字,岂非辨才门人别本与?
谨刻于石,历叙遭遇之由以示后世。
淳熙七年七月日,通议大夫参知政事荥阳郡侯臣周某恭题。
戒谕诸将诏 宋 · 杨椿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升庵集》卷五二、《宋代蜀文辑存》卷三九
金人败好,率先兴戎,朝廷用兵,诚非得已。
惟诸大将,皆吾爪牙,忠愤慨然,谁不思奋?
所几上为社稷、下为生灵。
声援相闻,如手足之捍头目
缓急必救,如子弟之卫父兄。
追廉、蔺之遗风,思寇、贾之高谊,叶成掎角之势,用济同舟之安。
按:《名臣碑传琬琰之集》中集卷三三陈良祐杨文安公椿墓志铭》引。
陈天与大监寿 南宋 · 释宝昙
七言律诗 押支韵
太史笔端云似画,老人星外月如规。
十分酷似梅花瘦,一点非关玉琯吹。
谏草成山安用许,槐庭转日未应迟。
东风快便公须醉,莫问人间是几时。
师观文殿大学士致仕魏国公太师正献陈公行状下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六七、《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九六、《黄氏日钞》卷三六、《永乐大典》卷三一五
七月宰相蒋芾以忧去,公遂独持政枋。
寻兼知枢密院事,即言于上曰:「臣自叨执政之列,每见三省、密院被内降指挥,苟有愚见,必皆密奏,多蒙开纳,为之中止。
然比及如此,已为后时。
今以参预首员奉行政令,欲乞自今内降恩泽有未允公议者,容臣卷藏,不示同列,即时缴奏,或次日面纳」。
上曰:「卿能如是,朕复何忧」?
每劝上亲忠直、纳谏诤、抑侥倖、肃纪纲,讲明军政,宽恤民力。
用人之际,随才任使,未尝求备。
异时统兵官不见执政,无以别其能否。
公日召三数人从容与语,察其材智所堪而密记之,以备选用。
福建钞盐岁额,罢江西和籴、广西折米盐钱,且蠲诸道累岁逋负金谷钱帛以巨亿计。
当是时,上于公言多所听用,大抵政事颇归中书矣。
既而龙大渊死,上怜曾觌,欲召之。
公曰:「自陛下出此两人,中外无不称诵圣德。
今若复召,必大失天下望,臣请得先罢去」。
上纳公言,遂止不召。
殿前指挥使王琪被旨按视两淮城壁还,荐和州教授刘甄夫,上命召之。
公与同列请其所自,上曰:「王称其有才」。
公曰:「琪荐兵将官乃其职,教官有才,何预事」?
上曰:「卿等可召问之」。
公退,召责之,惶恐不知所对。
扬州奏昨传旨增筑州城,今已讫事。
公请于上,则初未尝有是命也。
公曰:「若尔即为诈传圣旨,此非小利害也。
容臣等熟议以闻」。
退至殿庐,遣吏召诘之。
叩头汗下。
公亟草奏言曰:「王妄传圣训,移檄边臣增修城壁,此事系国家大利害,朝廷大纪纲,而陛下之大号令也。
人主机务至繁,天下情伪百出,岂智力所能一一防闲?
所恃纪纲、号令、赏罚耳。
所犯如此,考其案牍及所置对,前后牴牾,奸伪明审。
此而可诈,则亦何所不可为也哉?
臣等不胜大惧。
谨按律文,诈为制书者绞。
惟陛下奋发英断,早赐处分」。
于是有旨削官而罢之。
先是,禁中密旨直下诸军者,朝廷多不与闻。
有禁官张方者以某事发觉,公方与同列奏请,自今有司承受御笔处分事宜,并须申朝廷奏审,得施行,未报。
至是,因事复以为言,上乃悦而从之。
事下两日,则又有旨收还前命。
公语同列曰:「反汗如此,必关牒至内,诸司有不乐者,相与为之耳」。
即具奏曰:「三省密院,所以行陛下诏命也。
百司庶府,所以行朝廷号令也。
诏命必出于陛下,号令必由于朝廷,所以谨出纳而杜奸欺也。
祖宗成宪,著在令甲。
比年以来,渐至堕紊。
臣等昨以张方之事辄有奏陈,及此踰月,又因王琪奸妄之故,陛下赫然震怒,然后降出,圣虑亦已审矣,圣断亦已明矣。
中外传闻,莫不叹服。
而昨日陛下谕臣等曰:『禁中欲取一饮一食,必待申审,岂不留滞』?
而今又有此指挥
夫臣等所虑者,命令之大,如令三衙发兵,则密院不可不知;
户部取财,则三省不可不知耳。
岂有此宫禁细微之事哉?
况朝廷乃陛下之朝廷,臣等偶得备数其间,出内陛下命令耳。
凡事奏审,乃欲取决于陛下,臣等非敢欲专之也。
况此特申严旧制,亦非创立新条。
而已行复收,中外惶惑,且将因循观望,并旧法而废之,为后日无穷之害,则臣等之罪大矣。
或恐小人因此疑似,阴以微言,上激雷霆之怒。
更望圣明深赐体察」。
翌日面奏,上色甚温,顾谓公曰:「朕岂以小人之言而疑卿等耶」?
同知枢密院事刘珙进对语切,遂忤上意。
既退,御笔除端明殿学士、在外宫观
公即藏去,密具奏言:「前日奏劄,臣实草定,王炎略更一两字,即以投进。
以为有罪,则臣当先罢。
若幸宽之,则之除命臣未敢奉诏也」。
明日,复申前说,且曰:「陛下即位以来,容纳谏诤,体貌大臣,皆盛德事。
乃以小事忤旨而获罪如此,臣恐自此大臣皆以阿谀顺指为持禄固位之计,非国之福也」。
上色悔久之。
公又言:「珙正直有才略,肯任怨,臣所不及。
愿且留之」。
上曰:「业已行之,不欲改也」。
公曰:「珙无罪而去,当与大藩,以全进退之礼」。
上然之,乃以江西帅。
公退,又自劾草奏抵突、被命稽留之罪,上手札留之,公请不已。
上曰:「卿必欲去,朕当勉从。
然亦且在四明平江,一两月复来可也」。
公以平江繁剧辞,上使自择两浙近地,公因以四明为请,上乃许之。
公退,即家居俟命,而翌日上更遣中使召公入奏事,迎谓之曰:「朕昨思之,卿不可去。
谏官陈良祐亦奏留卿,是非独朕所不可,公议亦不以为可也。
卿其勉为朕留」。
公请益坚,上曰:「卿虽百请,朕必不从也」。
公退,复上疏。
上亲书其后曰:「卿之忠实,朕素简知,而辞位无名,娄留悫,公论所协,宜勿再陈」。
公遂不敢复请。
越数日,上喻且相公
公恳避再三,上竟不许。
遂以乾道四年十月制授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
公为相以用人为己任,所除吏皆一时选。
尤抑奔竞、奖廉退,或才可用而资历尚浅,即密荐于上,退未尝以语人。
有忽被召对,改秩除用而不知所自者。
每接朝士及牧守来自远方者,必问以时政得失,人才贤否。
给舍必勉之曰:「朝廷政令,安得每事尽善?
主上从谏如流,公等意有未安,勿惮举职,朝廷唯是之从,初不以为忤也」。
又以两淮备禦未设,民无固志,万一寇至,仓卒渡兵,恐不及事,奏于扬州和州各屯三万人,预为家计。
仍籍民家三丁者取其一,以为义兵,授之弓弩,教之战陈。
农隙之日,给以两月之食,聚而教之。
沿江诸郡亦用其法。
诸将渡江,则使之城守,以备禦缓急,且以阴制州兵颉颃之患。
两淮诸郡守臣,但当择才,不当复论文武,计资历。
捐以财赋,许辟官吏,略其小过,责其成功。
要使大兵屯要害必争之地,待敌至而决战,使民兵各守其城,相为掎角,以壮声势。
而又言于上曰:「国家养兵甚费,募兵甚难,惟有此策可保边面,可壮军势。
而乐因循、惮改作之人皆以扰民为词,天下之事欲成其大,安能无小扰?
守臣得人,公心体国,不惮劳苦,善加拊循,则教习有方,自不至大扰矣」。
上意亦以为然,诏即行之。
然竟为众论所持,公寻亦去位,不能及其成也。
边民侍旺拥众来归,北虏移文取索。
公以为但可说谕令其北归,不可捕遣以快彼意。
上意犹欲粗遣百十以塞其意,公曰:「粗遣一二,以失其心,使怀愤怨。
而虏知其然,求索必不遽已,窃料兵端必起于此。
是始欲两全而终不免于两失之也。
此事本末曲虽在我,然彼亦岂得为直?
若且悠悠勿遣,彼必虞我有备,未敢遽动。
万一不免用兵,却可全山东归正之心,士气自倍矣」。
于是卒从公计。
一日,御札依祖宗旧制复置武臣提刑,公言:「此职自景德以来置复不常,今用文臣一员,亦无阙事。
员外添置,徒为烦费无益也」。
乃止。
虞允文宣抚四川,公荐其才堪宰相,上即召允文枢密使
至拜公左相,遂以允文右相乾道五年八月也。
允文既相,建议遣使金国,以陵寝为请。
公既面陈以为未可,复手疏曰:「陵寝幽隔,诚臣子之痛愤。
然在今日,彼以本朝意在用兵,多方为备,若更为此以速之,彼或先动,则吾之事力未办,不知何以待之?
使者既行,中外疑惑,果得所请,犹为有名;
苟或未从,殊失国体。
且天下之人亦以为陛下舍其大而图其细也。
若欲必遣,则俟侍旺事定,或因遣使贺正,令王抃偕行,先与彼之馆伴者议之。
或令因见虏主,面陈此意。
彼若许遣,则有必从之理。
若其不许,则愿陛下深谋远虑,舍其小而图其大。
它时恢复故疆,陵寝固在度内。
今日为之,则是慕虚名而受实害,臣窃为陛下危之」。
上感公言,事得少缓。
既而上御弧矢,有弦激之虞。
公以不能先事陈戒,深自克责,密疏言曰:陛下经月不御外朝,口语籍籍。
由臣辅相无状,不能先事开陈,以致惊动圣躬,亏损盛德,非细事也。
前日已尝面奏俟罪,圣体未宁,未敢复请。
然区区之愚,不敢不先言之。
冀或有以感寤宸衷,则臣归死司败,无复憾矣。
臣闻自昔人主处富贵崇高之极,志得意满,道不足以制欲,则游畋声色、车服宫室不能无所偏溺,而不得为全德之君。
陛下忧勤恭俭,清净寡欲,凡前世英主所不能免者,一切屏绝。
顾于骑射之末,犹有未能忘者。
臣知陛下非有所乐乎此也,盖神武之略,志图恢复,故俯而从事于此,以阅武备,以激士气耳。
然诚如此,臣亦窃以为过矣。
夫弧矢之利,虽圣人所以威天下,然本非帝王所当亲御也。
一剑之任,吴起且羞为之,而况万乘之主乎?
赵王好剑,而庄周说以天子之剑;
楚王好弋,而庄辛说以王霸之弋。
陛下既有志于武功,诚能任智谋之士以为腹心,仗武猛之材以为爪牙,明赏罚以鼓士卒,恢信义以怀归附,则英声义烈不出尊俎之间,而敌人固已逡巡震叠于千万里之远矣,尚何待区区驰射于百步之间哉?
太祖皇帝深郤手挝之献,盖有见于此矣。
又况陛下承祖宗积累之休,膺太上皇付托之重,一身之动静,宗社生灵之休戚系焉。
可不自重,以为天下无穷之计乎?
今者之事,尚赖天地祖宗密垂覆佑,即获痊愈。
使其万一有甚于此,则贻太上之忧念,骇四方之观听,虽诛左右执射之人,亦何益乎?
故臣愿陛下常以今日之事永为后来之戒,不惟志之圣心,而又书之盘杅,铭之几杖,不使须臾忘之,则天下幸甚。
且古之命大臣者,使之朝夕纳诲以辅德,绳愆纠缪以格非,欲其有以正君之过于未形,而不使著见于外也。
唐太宗臂鹰将猎,见魏徵而遽止。
宪宗蓬莱之游,惮李绛而不行。
此其效也。
臣人微望轻,无二子骨鲠强谏之节,致陛下过举,彰闻于外。
今诛将及身而后乃言,亦何补于既往之咎哉?
虽然,惩羹者必吹于齑,伤者或戒于
弓矢之技,人所常习而易精,然犹不免今日之患,况毬鞠之戏,本无益于用武,而激射之虞、衔橛之变又有甚于弓矢者乎?
间者陛下颇亦好之,臣娄献言,未蒙省录。
今兹之失,乃天之仁爱陛下,示以警惧,使因其小而戒其大,诚宗社无疆之福也。
陛下诚以弦断之变思之,则向之盛气驰骋于奔踶击逐之间,无所蹉跌,盖亦幸矣,岂不为之寒心哉?
太祖皇帝尝以坠马之故而罢猎,又以乘醉之误而戒饮。
迁善改过,不俟旋踵,此子孙帝王万世之大训也。
臣愿陛下克己厉行,一以太祖为法,罢毬鞠之会,屏骑射之习,谨威仪之节,玩经典之训,则盛德辉光,将日新于天下,而前日之过,何伤日月之明哉」!
既而曾觌官满当代,公度其必将复入,预请以浙东总管处之。
上曰:「觌意似不欲为此官」。
公曰:「前此陛下去此两人,中外无不叹仰盛德。
今外间往往窃议,以谓必复来。
愿陛下且捐私恩,以伸公议」。
上称善久之。
已而又以墨诏进官,公复持不可曰:「必尔,亦当有名」。
会当贺金国正旦,乃请以为副。
还奏,因以例迁其官,而竟申浙东之命。
犹迟徊不去,公戒閤门即日朝辞,怏怏而去。
枢密承旨张说欲为亲戚求官,惮公不敢言。
会公在告,请于右相得之
公闻敕已出,诘吏留之。
皇恐诣公谢,右相亦愧甚,然犹为之请。
公卒不与,以是亦深怨公。
永阳郡王居广欲为其客求岳祠,先使人伺公意。
公曰:「它官则不可,岳祠无伤也」。
居广惮公严正,卒不敢启口。
吏部尚书汪应辰李垕应制科,有旨召试。
权中书舍人林机词业未经后省平奏,且独试非故事。
公奏元祐中谢悰亦独试,盖为人所使耳。
上喻公诘之,乃谏官施元之密谋,以是沮应辰,而对上又不以实。
公因极论其奸,诏暴二人朋比交通之状而罢之,中外称快。
应辰竟以与右相议事不合求去,公奏应辰刚毅正直,士望所属,当有以留其行者,因数荐应辰可以执政
上初然之,而后竟出应辰平江
自是上意益向允文,而公亦数求去矣。
明年允文复申前议。
一日,上以手札谕公曰:「朕痛念祖宗陵寝沦于腥膻者四十馀年,今欲遣使往请,卿意以为如何」?
公奏曰:「陛下焦劳万机,日不暇给,痛念陵寝,思复故疆,臣虽疲驽,岂不知激昂愤切,仰赞圣谟,庶雪国耻?
然性质顽滞,于国家大事每欲计其万全,不敢轻为尝试之举。
是以前者留班面奏,欲俟一二年间,彼之疑心稍息,吾之事力稍充,乃可遣使。
往返之间,又一二年,彼必怒而以兵临我,然后徐而应之,以逸待劳。
此古人所谓应兵,其胜十可六七。
兹又仰承圣问,臣之所见不过如此,不敢改词以迎合意指,不敢依违以规免罪戾,不敢侥倖以上误国事,惟陛下察之」。
继即杜门上疏,以必去为请。
三上乃许,观文殿大学士福州,兼福建路安抚使
陛辞,犹劝上远佞亲贤,修政事以攘夷狄,泛使未宜轻遣。
然公既去,允文遣使,竟不获其要领。
曾觌亦召还,节旄,历使相以跻保傅,而士大夫莫有敢言者矣。
公至福州,政尚宽厚而严于治盗。
明年定海水贼倪郎侵轶闽广,海道骚然。
公召统领官郑庆授以方略,庆颇逗留,以风为解。
公植旗于庭,视其所乡。
庆知公不可欺,昼夜穷追,悉禽捕,海道以清。
上嘉其功,特迁银青光禄大夫,力辞不许。
始公任政,建言选人岳庙无事得禄,又理考任升改,此太侥倖,且非祖宗旧法,奏请革之,人以为当。
而权贵多不悦,扇为浮论,游说万方。
公持之不变,众亦自定,略计一岁可省冒滥改官者三十员。
至是不悦者幸公去,卒奏改之。
公犹抗疏辨理,然事已行,不及止也。
签书节度判官尚大伸以事忤提点刑狱郑兴裔兴裔廉得其罪,以语公。
公即以属吏,验问未竟,宪属张位擅呼狱吏喻以意旨。
公劾奏位,并大伸罢黜之。
兴裔势大沮,皇恐托它事出按旁郡以避公。
转运判官陈岘建议改行钞盐法,公移书宰执曰:「福建盐法与淮浙不同,盖淮浙之盐行八九路,八十馀州,地广数千里,食之者众,贩之者多,百货可通,故其利甚博。
福建八州,下四州濒海,已为出盐之乡,惟汀、邵、剑、建四州可售,而地狭人贫,土无重货,非可以它路比也。
且四州每岁旧额当运盐千三百万斤,而实运仅及九百馀万,盖食盐之民有限,其势不可以复增也。
漕司以此岁得三十馀万缗,而四州二十馀县供给上下百费皆取于此,二三十年以来,州县稍无科扰,百姓亦各安便,此则官自鬻盐,亦不为不利矣。
今欲改行钞法,比于它路,且于额外更责以增鬻取赢,而又阴夺州县岁计以充其数,此不可之大者也。
而或谓官盐不行,由私贩之不禁。
今若稍严,必倍其利。
此知其一,不知其二者。
福建民贫,上四州尤甚,性复强悍,轻生喜乱。
农桑之外,多利私贩,百十为群,操持兵仗,官不能禁。
托名鱼鱐,量收税钱而已。
贫民既有此路可以自给,则不至轻于为非,官司又得此钱,亦足少助经费。
今欲改行钞法,已夺州县岁计,又欲严禁私贩,必亏税务常额。
而贫民无业,又将而为盗。
夫州县阙用,则必歛农民;
税务既亏,则必重征商旅;
盗贼既,则未知所增三十万缗之入,其足以偿调兵之费否也。
将来官钞或滞不行,则必科下州县,州县无策,必至抑配民户。
本以利民而反扰之,此恐皆非变法之本意也。
欲望朝廷更下有司熟议,或令建议之人一以身任其责,必有以见其决然可行者然后行之,则庶乎其不误也」。
当时诸公不能用,然钞法果不行。
明年,力请闲,提举临安府洞霄宫归第。
敝屋数楹,湫隘特甚,怡然不以屑意。
淳熙二年,再命知福州,辞不得请,乃行。
民习其政,不劳而治。
始至,帑藏空竭,公节省浮费,用亦不乏。
会有旨尽发本路海船及拣中禁军、土军,公奏曰:「陛下厉精为治,约己利民,至于军须之用,亦无取之民者,独于海舟尚藉民力,盖不获已。
然自顷边事既息,率三分调一以备守禦,非有缓急不尽发也,此意亦已厚矣。
今乃但以教阅之故而使三番并发,彼不当番者既已远出,岂能遽归?
则必徒使其家有追逮系累之扰。
至于柁师水手,其技素习,初不待教。
但其平日类皆转移执事,今固不容拘以名籍,则又安知今日所教必为异时所用之人哉?
何补于事而烦扰如此?
且去岁朝廷疑州郡有所隐漏,遣黄飞英点集,拘留年半,始得放散,商贾固已失
今而并发,宁不重困?
略计本路所发五百七十艘,用柁师、水手万四千人,留屯五月,犒设借请,朝廷费经总制钱六十馀万缗,米六七万馀硕,衣装器甲与夫州县之费又不在是。
推此一路以观两浙,则其费又当倍之矣。
又况民力不可不惜,大众不可轻动,无事而发,玩习为常,一旦有急,或反误事。
曷若尽以教阅付之州县,或令且发一番,当亦未至阙事。
而船户既蒙优恤,异时或有缓急,虽赴汤蹈火亦不避矣。
其拣中禁军已行起发,但本路带山濒海,民俗犷悍,私贩寇盗所在有之,全赖土军控制之力。
向来戚世明衔命拣选,但欲数多,未尝精择。
福州十三寨,合千九百人,而拣中者已千七百馀人,所馀逐寨不过十人。
今若将拣中人尽行起发,则州县表里空虚,奸民得计,其害有不可胜言者。
欲乞许留其半,以备缓急」。
诏皆施行如章。
公又尝奏:「本路上四州军及江西湖北诸郡豪猾之民多由衣食不充,相结为盗,盘据险阻,官军多不能制。
近者茶寇虽平,其类尚多有之。
与其纵使为盗,不若笼以为兵。
谓宜专委逐路帅宪选閒居官员有方略者及土豪有信义者,毋拘以文,使风喻此曹,令各以其技自献,官为格试,收而籍之。
或刺其手,置寨教阅,厚其衣粮,拔其尤异补转资级。
因事立功,更加优赏。
或有小寇,责之收捕,决可讨平。
异时或欲起发,亦必感奋为用。
此销盗贼、严武备、固根本之一策也」。
既而州境大旱,失火延境,且有星陨地震之异。
公悉以其事上闻,且曰:「一夕之间,变异两见,臣愚不学,莫原休咎之端,惟剧震恐。
窃计陛下必欲闻之,不敢不奏」。
上感其言。
州校有部纲至在所者,上忽召入,问公治行甚悉。
即降亲札抚劳,赐以带、笏、香药甚厚。
三年,太上皇帝圣寿七十,颁庆宇内。
公以绍兴从官特转金紫光禄大夫
四年,复累章告归。
上欲许之,而难其代,为迟回累日,乃除特进提举洞霄宫
五年五月隆兴府
未视事,改判建康府、江南东路安抚使,兼行宫留守,且诏赴阙奏事。
既至,都人聚观,无不咨嗟,喜公之将复用也。
入对垂拱殿,上为改容加敬,命坐赐茶,宣问款至。
公因从容言曰:「择将当由公选。
臣闻诸将多以贿赂交结而得之,如此大坏军政」。
上曰:「大将交结,恐或因仍。
统领官以下,皆朕亲选。
前日郑鉴亦有是,朕再三谕以无是事矣」。
,公婿也,故上语及之。
公即奏曰:「臣在远,亦闻鉴以小臣辄论朝廷事。
陛下和颜听纳,中外莫不仰服圣明从谏之美。
然诸将交结之弊,则陛下不可以不察。
盖主兵者得之不以材能而以货赂,则其下不服,必致误事」。
上曰:「诚然」。
公又奏曰:「陛下选用人材,当辨邪正,然又必由朝廷,乃合公论。
如闻曾觌、王招权纳赂,荐进人才,而皆以中批行之。
外间口语籍籍,恩尽归于此辈,谤独萃于陛下,此非宗社之福也」。
上曰:「小小差遣,或勉徇之。
至于近上差除,此辈岂敢干预」?
公曰:「此辈未必敢于陛下之前明有论荐,或恐探知圣意而传报于外耳。
大抵禁中事外间无不闻,皆此曹所为,大非美事,愿严加戒约」。
上亦然之。
公又奏曰:「比来出令多不审,随即变更。
祖宗故事固不能守,而陛下初政,力去弊事,可以为后世法者,今亦不能守矣」。
上问何事,公曰:「如未铨试不得注官,未历任不许堂除之类,今皆以内降放行矣」。
上曰:「此诚一时不思之过」。
公又奏曰:「赃吏最可恶,比亦有已经勘结而直降内批改正者。
如此天下何所惩劝」?
上曰:「恐无此事」。
公曰:「臣知其人,但事已往,不欲斥其姓名耳。
此皆左右害政之大者,陛下不可不每事加察,防其微渐」。
上曰:「卿言甚当。
朕若知之,决不容也」。
既退,上遣中使赐金器、犀带、香茶。
明日朝辞,上曰:「卿远来得相见,气貌不减往时。
今年几何矣」?
公对曰:「犬马之齿六十有六矣」。
上曰:「极清健可喜也」。
公因奏曰:「臣去国九年,重入脩门,见都下谷贱物平,人情安帖,惟是士大夫风俗大变」。
上曰:「何也」?
公曰:「向来士夫奔、抃之门,十才一二,尚畏人知。
今则公然趋附,十已七八,不复有顾忌矣。
人才进退由于私门,大非廷美事」。
上曰:「抃则不敢,虽时或有请,朕亦多抑之。
自今不复从矣」。
公曰:「陛下之言虽如此,其如外间喧传某人由某人之荐,某人出某人之门,此曹声势既长,台谏侍从往往多出其门,颐指如意,朝廷亦唯命是听,无敢为陛下言者。
天下靡靡,风俗日趋败坏,奈何?
臣昨所奏将帅贿赂交结,又为特甚,不惟士大夫言之,虽军伍使臣,朝廷胥史,下至走卒,亦能言之,独陛下以为无有。
臣恐小人奸计百端,巧为弥缝,使陛下独不悟,此不可不深察而严禁也。
陛下信任此曹,坏朝廷之纪纲,废有司之法令,败天下之风俗,累陛下之圣德,臣实痛之。
愿陛下勿忘臣此四言者,常留圣虑,则天下幸甚」!
上曰:「卿到建康,见兵将有如此者,一一奏来」。
公又奏:「诸路监司亦望精择,须稍谙练,有风采之人乃可用。
若膏粱子弟,未更民政,权要子侄亲故,率皆负势妄作,为一路之害」。
上因语及人材,问公识某人否。
公对曰:「臣素知之,今日正当得此等人布之朝列,则所谓猛虎在山,藜藿不采,汲黯在朝,淮南寝谋者也。
愿陛下留意」。
上为沈思久之。
上初欲为公设宴,会小疾不果,乃命二府饮饯于浙江亭
公去建康,至是盖十五年。
父老喜公之来,所至相聚以百数,焚香迎拜,如见亲戚。
公为政平易宽简,悉罢无名之赋。
府有军屯,异时多为民害。
公为出令,犯者当取旨以军法从事,诸军肃然。
行宫扃钥别以宦者主之,留守待之如部使者礼。
时节按行殿中,则宦者置酒自坐东偏,而留守顾为客,甚或邀去就饮其家。
公悉罢之,宦者浸不乐,而不能害也。
建康淮南一水间,每闻边面利害,无不言。
尝奏:「北界群盗百馀,焚掠淮阴,杀人篡囚,执缚官吏。
此由跳河盗马之徒有以启之,请加严禁,而于沿淮诸县量增戍兵以防之。
其自北方来归者,则慰谕而勿受也」。
又奏:「密院昨下诸郡造甲,自有程限,而诸郡争先希赏,不无追集之扰。
乞行戒喻,以安农业。
且自顷罢兵,至今十五六年,诸军造甲当已足用,而御前军器所甲匠又凡三千五百人,若以百工为一具,则以岁计之,今不啻十四五万具矣。
行宫之甲见管四万,今诸郡所造计亦不下三万。
欲望试加检括,苟可足用,即逐州常年合纳甲叶铁炭之类,或可间年量与裁减,亦宽民力之一事也」。
又奏:「日者陛下深念诸军有口众而廪假不足以自赡者,特降缗钱,三总领司各付以二十万,俾之回易,岁取息钱五分以为优给,甚大惠也。
然商贾之利不过什一,今以总所之权,奉朝命、用禁令而责五分之息,其势必至于尽笼商贾之利,阴夺场务之课,使道涂嗟怨,公私困竭。
淮西总司岁以十万缗者散之两军,多者不过两千,少或仅得千钱。
以朝廷黄榜措置,使此曹终岁仰望,而所得不过如此。
得者既未足为惠,而不得者又有怨言,甚无谓也。
请亟罢之,而岁捐交子三十万于一司,以其半给诸军之口众者,以其半大阅而激犒之。
不惟名正惠周,亦可少振士气,而数路细民商旅受赐又不赀矣」。
是时御前多行白劄子,率用左右私人赍送,而迎送馈遗体同王人。
至是,枢密承旨王抃遣所亲以劄来,吏白故事,公悉罢之。
因上奏曰:「号令出于人主,行于朝廷,布于中外,古今之所同也。
间有军国密文字或御前批降,则用宝行下,此所以示信而防伪也。
今乃直以白劄传旨,处分事宜于数百里之外,则臣不知其可矣。
其间亦有初非甚密之事,自可付之省部
今用白劄虽无甚害,然白劄既于天下,则它时缓急或有支降钱物、调发军马、处置边防,国家大利害事,其间岂能保其无伪?
若严重知体之人必须奏审,则往来之间或失事机;
若庸懦无识之人即便施行,则真伪不分,岂不误事?
况祗禀文字只付差来人,或令回申元承受处,到之与否,不可得知,此于事体尤为非便。
惟陛下察而改之」。
上为手札奖谕,愧谢其意。
公寻上章请致其事,答诏不允。
上又出手札付三省,除公少保,加恩判建康府如故。
宣制之日,亦上所自定,盖异礼也。
公力辞,以为曾公亮言司空非赏劳之官,卒不受拜。
今之少保,即昔之司空也。
况又无劳,其敢受乎?
上手札敦谕,至于再三,公乃受命。
江东诸郡皆旱,而南康广德为尤甚。
上诏公预讲荒政,公奏曰:「薄征缓刑、已责劝分之属,不敢不勉。
亦已揭榜招诱米商,严戒场务毋得征税。
但恐未到之间,民已流散,不可复收。
欲乞于本路诸州朝廷桩积数内借米三十万硕,谷二十万硕,分给州县赈粜。
而又继以常平,仍先揭榜谕之,使细民不至流移,富家不敢闭籴,商旅不敢邀价」。
又奏乞除放淳熙四年夏秋逋赋,权罢淮东和籴,倚阁畸零夏税,申明纳粟赏格,上多从之。
惟所借桩积米谷,前后三奏,词甚恳激,而庙堂有不乐公者,才得三万斛。
人皆为公忧,而公处画有方,船粟四集,境内帖然,民无流徙,咸仰公德焉。
八年正月,复上告老之章,累诏不允,而公请益坚。
二月,除醴泉观使进封申国公
将归,荐本道守令耿秉等五人,皆以次擢用。
九年正月,公之年已七十矣。
元日,即谢醴泉之俸,复上疏申前请,凡表五上。
上又手批其奏郤之。
是岁亲祠,召公陪位。
公力辞,又三表恳请告休
不获,即为手札以请。
上不得已,诏以少傅致仕,进封福国公
有司以法当给全俸,公按富文忠公故事,独受少傅,馀悉归之。
十一年十月七日,上以公生朝,遣使赐手诏、金器、香药。
十二年,又诏公陪祀南郊,且以增太上尊号,来岁当行庆寿之礼,上喻宰臣曰:「陈丞相久不相见,宜趣其来。
若赴陪祠不及,亦可赴庆寿。
且是礼之行,尤以元老在廷为重也」。
公拜疏辞行,上复手札催促,书其末曰「付陈少傅」而不名也。
公竟恳辞。
庆典告成,册拜少师进封魏国公
公辞避再四乃受。
十三年十一月属疾,二十一日疾革。
夜半,手书一纸示诸子曰:「予病,恐不能自还。
生死大数,无足悲者。
白屋起家,致身三少
报国无功,叨荣有腼。
获死牖下,尚复何云!
遗表只谢圣恩,无得祈求恩泽。
死之后百日入葬,不用僧道追荐等事。
吾欲以身率薄俗,汝等不可违也。
无功无德,无得立碑请谥。
汝等力学善为人,惟忠惟孝,可报国家。
此外无可祝」。
命妇女出寝门,顾谓中子守曰:「遗表惟以选用忠良、恢复竟土为请可也」。
翌旦,整冠歛衽,神气静定,安卧而薨。
先是,郡之镇山壶峰大石崩坠,声闻数里。
是日,地复大震,乡人异之。
公生二十有六年而仕,仕三十年而相,相二年而去,去十三年而老,老三年而薨。
薨之年,盖七十有四矣。
上闻其丧,对辅臣嗟悼久之,再辍视朝,赠太保,令本路转运司给葬事。
后数月,有旨赐谥,以靖共其位、文贤有成二法谥公曰「正献」,而以制可告于第。
孝友忠敬,得于天资。
为人清严好礼,终日无惰容。
虽疾病,见子孙必衣冠。
胸怀坦然,遇人无少长一以诚实。
一言之出,终身可复。
平居恂恂,言若不出诸口,而在朝廷危言正色,分别邪正,排斥权要,无所顾避。
论事上前,指切时病,如请张忠献公,乞斩张去为,按逐龙曾,议复奏审,及极论近习弄权纳赂、鬻卖将帅之弊,皆卓荦奇伟,为天下安危治乱之所系。
一时上意虽未即开纳,公必恳请再三。
然心平理顺,色温气和,无激讦近名之意,上多悦而从之。
处国家顾大体,务持重,不为幸胜苟得之计。
中书尤以爱惜名器、裁抑侥倖为事,故小人多不乐。
而圣主独深知之,是以居外积年,眷礼弥厚,岁时锡赉存问不绝。
年六十七,即告老于,上所以留之甚至,且娄称其忠诚不欺,为当今贤相
公子守尝以宗正寺簿奏事殿中,上顾问公甚厚。
陪祠之召,盖将有所咨访,而公病不能行,天下有志之士至今恨之,然非为公私恨也。
公性宽洪简淡,无私喜怒。
天下士泛然若无所亲疏,而好贤之心实笃于内。
于一时人材荐达甚众,然皆不以语人。
有如熹之不肖,公前后盖尝三荐之。
而赴建康时,对语尤切。
然熹皆莫之知也。
雅善故端明殿学士汪公应辰、敷文学士李公焘,尝曰:「吾待罪宰相,所以幸无过举者,二公之力也」。
于人无所怨恶,钱端礼尝沮公,洪迈亦与公不合,至入相,皆以名藩大郡处之。
治郡崇尚风教,民有骨肉之讼,亲以义理反覆譬之,争者亦悔悟感泣而去。
所至民必相率为生祠,且立碑以颂公德。
公闻之,亟命禁止而碎其碑。
平居自奉甚约,言谈举止不改乡闾之旧,食不过一肉,而衣或二十馀年不易。
晚岁筑第,不为华侈,僮使不过数人,皆谨愿忠朴,门庭阒然,过者或不知其为公相家也。
俸赐入门,多以施与,抚爱宗族,恩意甚备。
内外缌功之丧,必素服以终月数。
在官不受馈遗,建康诸司例有月饷,公不欲异众,别储之以周贫士之往来者。
将去,所馀几万缗,悉归之公帑。
于外物澹然无所好,独喜观书史,疾病犹不释卷。
其学一以圣贤为法,于浮屠老子未尝过而问也。
尝有诗曰:「吾蹈丘轲,未暇师粲可」,此足以见其志矣。
有遗文二十卷、奏议二十卷。
娶聂氏,封唐国夫人
子男五人:寔,朝奉郎通判泉州事;
守,承议郎权发遣漳州事;
定,承奉郎,有志于学而蚤卒,熹尝铭其墓以哀之;
宓、宿,皆承事郎
女四人,长进士黄洧,次著作佐郎郑鉴,再适太常少卿罗点,次奉议郎通判漳州梁亿,幼未行。
孙男四人,承务郎,址、坦皆承奉郎,塾未官。
孙女六人,长许嫁修职郎泉州司户赵善绰,馀幼。
,公归自金陵,即预为棺衾。
尝游乡县之保丰里龙汲山妙寂僧舍,爱其山水,相羊久之,命作寿藏。
既薨,诸孤悉遵遗戒,惟百日而窆,惧于不怀,则以十五年七月二日奉公之柩葬焉。
谓熹蚤蒙公知,晚岁尤笃,授以家传,使最其迹以告于太史氏。
熹不得辞,直书其事如右,以俟采择。
谨状。
淳熙十五年十二月日,朝奉郎、直宝文阁主管西京嵩山崇福宫朱熹状。
敷文阁学士宣奉大夫致仕赠特进汪公行状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八○、《攻愧集》卷八八
曾祖元吉,不仕。
妣何氏。
祖洙,皇明州助教,累赠正奉大夫
妣陈氏,累赠太硕人
父思温,皇左朝议大夫直显谟阁致仕,累赠少师
妣王氏,封恭人,累赠越国夫人
本贯庆元府鄞县武康乡沿江里。
汪大猷字仲嘉,年八十有一状。
惟汪氏派出黄帝,得姓尚矣。
然自历代以至本朝,未尝有一显者。
宣城鄱阳上饶四明诸郡,大率皆出于新安济王,庙食千载,后裔繁衍,宦路相遇,多讲宗盟。
陵时大司成澥以耆儒名,翰林学士藻以文章显,尝谢司成荐举,止用张衡《思立赋》汪氏龙鱼及《檀弓》童汪踦事,且曰:「遥遥谱牒之相传,没没衣冠之不振,虽更魏晋之远,莫厕崔卢之间」。
槩可知矣。
丞相伯彦首相高宗,遂为佐命之臣。
绍兴间签书枢密院事勃、枢密使澈俱至大位,子孙宦达相踵。
端明殿学士尚书应辰以重名崛起,虽不至公辅,而道谊风烈足为一世师表,此其尤盛者也。
公以文昌旧臣历仕四朝,康宁耆艾,独殿诸老抑其次焉。
今汪氏所在众多,几如王谢家,岂族姓盛衰亦有待于时耶?
公之曾祖处约而有士君子之行,受知范文正公、王荆公。
正奉乡先生,文行淳备,沾丐后学。
少师绍兴初太府少卿两浙漕使,风谊尤高,󲦤绅推重。
生四子,公其仲也。
越国方娠,公之从伯父,梦应真受生,产于叔父吏部鄞县之官舍。
生而岐嶷,骨相颖异。
四岁诵《孝经》,能对客问,学中所讲《论语》、《孟子》辄述口义,以示同舍,一日千里,侪辈皆畏之。
绍兴七年,以少师遇宗祀补将仕郎,调右迪功郎衢州江山县
公渐渍义方,晓畅吏道,若老于州县者。
所部百人,默识姓名及干力之优劣,辄得其用。
分乡警捕,境内肃然。
钩考滞讼,断之以理。
岁在甲子,洪水稽天,发廪为粥,以食避水者,又取盐商大舟救之,存活为多。
时方申兼经之制,以尝试南宫,公馀肄业,再荐漕台,遂中十五年进士乙科。
秩满,关升左从事郎,为婺州金华县丞
处事益明,期限必信。
文引可以质钱,至有以润其屋者。
豪民陆氏析产嚚讼,案牍纷积。
公诘其要,谓祖屋枕山,长兄据其前,而使诸弟由山蹊以出。
公曰:「此最其不平者」。
按图更分,已得要领。
又诉义逊及赡茔嫁姑之厚,公曰:「尔父兄同力起家,义逊有法,奉先冢,嫁诸姑,岂得不厚」?
一妇以众钱买田,托以嫁资,公考妇家户籍不满半顷,复取均之。
且谂之曰:「若送所司,一门无全人,至亲不复可相见,汝家破矣」。
命讲长幼之礼,叹服而退。
户部侍郎李公椿年建议行经界,选公为龙游县覆实官,约束严峻。
已量之田隐藏亩步,不以多寡,率至黥配,盛气临人,无敢忤者。
公独曰:「愚民不识弓步,不善度量,若田少而所供反多,须使之首复,乃可并行」。
李公问当何如,公曰:「凡有不实,许其自陈,俟验实与改正」。
悉皆施行,受赐者已不知其几。
既至,躬行阡陌,唱弓量之目,则已默计其广袤之实。
吏运筹久之,无毫釐差,观者以为神。
凡事俱有方略,邑人鼓舞,旁县皆取为法。
事毕,躬纳图帐。
李公又欲以十保合为一图,仍与邻都犬牙相入。
公曰:「一保之图用纸二百番,已无地可展,又从而十之,不惟不能图画,亦安所用之?
徒重劳费,无益于经界也」。
由是诸郡俱免催科。
办事谈笑而了,不失忠厚。
二十年,丁越国忧,星奔哀毁,悲动行路。
服除,为严州建德县
二十四年,饥民啸聚炽甚,守禦调度多出规画,以讫无事。
分都赈给,众中指一夫诘曰:「是某都某人也」。
盖居两都之间而冒请者,械系于前,馀多引去。
事已,徐释之。
又尝逊荐牍,辞受输,皆人所难能。
明年,用举者改宣教郎,知平江府昆山县,旋遭外艰。
既造朝,有达官使献生财之说,将用以为荐。
公曰:「财不可生也,生财者必害于民。
宁甘心寸进耳」。
遂谢之。
总领淮西江东军马钱粮所干办公事
金亮犯边,馈饟王师。
高宗巡幸,供亿百出。
公佐其长以办,群工扈从咸知公名。
三十二年,赐绯鱼袋,改干办行在诸司粮料院
文书盈几,目不给视。
公间摘一二,无不切中。
老吏惊叹,谓未有也。
言榷货务左藏库有羡储,朝旨以诿公躬自检校,得其实以对。
隆兴二年四月参政简肃公宣谕淮东,辟为干办公事
九月,改充参议官,内裨幕府,外按边陲。
海、泗、唐、邓之弃,钱公执以为不可,公亦赞之,虽不得尽行,终免仓猝之变者,宣谕司之力也。
大宗正丞
乾道元年,兼吏部郎官,主管侍郎左选,又兼户部右曹
有蜀士理和籴酬赏,吏必欲以小节取会,公曰:「在法有旁照可验,许比类而行」。
即取其同类者并上之。
省吏沮抑尤急,公力争之,自是始为定例。
六月轮对,钱公先荐于上,乞与之言,察其人物。
公奏:「总覈名实,责任臣下,因才而任,毋违所长,量能授官,毋拘流品」。
又乞表荐宗子,随事录用。
上注目久之,谓辅臣曰:「疏通详雅,有议论,今日有用之才也」。
礼部员外郎
公自登第,尝习宏辞科,应用之文足以行意。
在州县时,守将多委以笺奏,南宫名表一出,士林诵之。
此外无他职务。
同列言于庙堂,谓公拨繁治剧有馀而清简太甚。
丞相洪文惠公以此谕公。
七月,遂兼吏部侍郎右选
九月,除吏部郎官,主管尚书左选
庄文太子初建东宫,妙选僚寀,是月以公兼太子左谕德太子侍讲
两日一讲《孟子》,多寓规戒,庄文深所钦重。
尝出龙大渊禁中所进侍燕乐章谕宫僚同赋,既退,公谓同列曰:「燕既不预,无以措辞。
若出于御制,或储禁为之,犹可赓和。
郑卫之音,近习为倡,非讲读官所当预也」。
白于太子而止。
二年,为省试参详官,参政林公安宅户簉知贡举,就除谏议大夫
自言去场屋久,以考校事属公,公为之协心焉。
讫事日,欲邀公议论,辞不往。
林既罢政,独免于评议。
六月,除秘书少监
高宗圣政书成,进读于紫宸殿德寿宫
道山清高,领袖名士。
职当修神宗以来《会要》,而旷岁不举,深惧典故散逸,率属分纂。
上闻之,为置局,命宰臣提举
书奏,五朝之大典始备。
金国来贺四年正旦,借吏部尚书为接送伴使。
上阅语录,见公敏于酬对,处事有体,滋向之。
寻兼权刑部侍郎
六月,兼崇政殿说书
八月,兼权给事中
孝宗厉精民事,访问不倦。
宿直玉堂,夜宣对选德殿,赐坐从容,导公使言。
时欲遣察官决狱畿邑,公奏使果有滞囚,亦且先次决遣,事体太重,徒扰诸县,必又甚于监司之临按,不得不谨于始,遂改命通判以行。
公首以一言移主意,自尔每夜对,上多访以时事。
尝曰:「卿为侍从,天下之事无所不当论。
朕每厌宦官女子之言,思与卿等款语,正欲知朝政阙失,民情利病。
苟有所闻,可极论之」。
公悉进所欲陈者,奏对明白,曲尽情伪,上多耸听而行之。
其造膝启沃之际,若讲义、进故事,论治道之要,具有遗编,亦或削稿而不传,惟见于事功之实者,谨书之。
以池、饶、信、建水灾,乞用澶州刘涣收买耕牛之法,令州郡广收籴以备赈粜。
论役法,则陈一乡通差、物力均差、均钱雇人、官户例减限田之详,又别白里正则专主烟火盗贼,耆长丁则催科承引,今取耆长雇直拨入经总制司,并缘法意。
里正承役之初,抑使兼充役者,受害为甚,至死必争。
又乞改定役法,未可轻变,广求众议而后可,必须迟以岁月。
若欲宽其困苦,当先严禁诛求。
又论:「亭户不充役次,以盐折税,或有未尝亲熬波之劳。
居近场监,贷钱取息,射利为厚。
三公尚有限田,而此曹独无定数,反受官户隐寄。
又均和买于编民,欲将家产及二等以上依官户充役」。
又论:「给赐勋旧近戚以田,一得指挥,豪夺占据,桀黠者妄指官之籍没、民之户绝者以为献,藉势陵轹州县,至不能谁何。
宁忍惠及一家而使人重罹其苦?
自今惟当锡以金帛,使自求之」。
又论:「籍没财产止可行于强盗囊橐、官吏犯赃之人,然朝为富室,暮为穷民,流离冻馁,已自可念。
至有仓库纲运负陷官钱而致破家者,宜有以处此。
欲应以欠负拘产不在给赐出卖之数,计其租入,偿欠既足,则以给还,使复故业」。
以至废乡村私立税铺,罢官监酒坊,及陈万户酒之策。
尝因轮对论铜器之害,则曰:「产铜之地不发,浸铜之水渐涸,鼓铸重费,楮券弊深,泄于边境而法不严,坏为器用而官不问。
若立用铜之罪重于销铜之人,居官而使人为器用者坐以赃私罪,则法乃可行」。
论捕酒之害,则曰:「民户遭劫盗者犹有官司可告,盗既不敢肆毒,邻里亦得救应。
今捕酒者空人之家,邻里至前则诬以拒捕,官司不复明白,则是捕酒之暴甚于劫盗也。
杀人者罪止一身,而老幼自若。
今一遇捕酒,举家拘絷,非法受苦,则是犯酒之罪重于杀人也」。
大率公之论事皆深切著明,考究详备。
玉音嘉奖,尝曰:「卿前后所言皆今日可行之事,臣僚所未及」。
一一付外。
虽议有不同,不尽见诸施用,亦有遂著之甲令者。
五年,再为参详官。
四月,除权刑部侍郎侍讲,职于秋官二年馀。
孝宗垂意刑章,哀矜庶狱,公乞重修法令,谓:「中兴之初,首立详定一司,自建炎四年六月以前著为绍兴法。
今四十年,多编集监学、贡举、常平茶盐等一司之法,而一代条章因革损益迄无成书。
敕局官多吏繁,俸优赏厚,因减冗官,遽行废罢,举数十年之法,一切不省。
建炎以后续降指挥二万馀条,若不删其繁重,定其当否,有司率用新制而弃旧法,日移月改,轻重舛牾,无所遵承,使舞文之吏时出而用之,以售其奸。
及今不为,久益难考。
乞明诏尽行编纂,命大臣典领而选廷臣讨论,庶几笔削必当,以杜吏奸,以一民听」。
上极以为然,即令条具,仍差大理二卿、本部三郎官、寺丞司直各一员。
公遂兼重修敕令详定官,此四年之冬也。
他官去留不一,惟公疚心修定,以为己任,推举详明,通练之士以自佐,访求旧吏,网罗故牍。
若一司一路专法,不系海行者即釐送之。
一时申严,或虽系续降,寻即冲改者即删去之。
于见行法中增损元文五百七十四条,带修创立者三百六十一,全删旧文八十三,存留照用者百二十有八。
墨书旧文,朱书新条。
年馀书成,进书之奏,公所草也。
谓将前后续降参以累朝法意,酌以四方人情,考订编入。
各有看详案册,明言去取之因,而例不以颁降。
欲申敕有司,凡州县于新书有所未晓,许条具申所,当以元修因依行下。
孝宗取进本列于选德殿之左右,朝夕观览。
尝宣问所疑,随即奏对。
上又取条册指问,与所奏俱合,嘉赏再三,曰:「文字繁拿,不易尽记。
留意所职,乃至于此」。
对曰:「此法将与天下共之,况屡承宣谕,敢不尽心」?
他日又问如初,遂亟称于宰执
有忌公者遽入谮言,赖圣明不以为信。
尔后屡更修定,今凡再易矣。
其规画大率循公之旧,而精力不能逮也。
上又尝问本职事,刑罚黜陟岂无过差,公因奏温大水,郡不以闻,使之具析。
守臣王之望尝为执政陈岩肖为从官,特免违慢之劾。
乃移罪二漕,各降一官。
上云:「亦觉未是,待作一名目改正」。
公又奏:「知其未是,当明以示众。
若别作缘故,则前失仍在,不若径改之」。
有旨改正。
又奏:「知信州赵师严补籴前政所亏常平米方及半而坐擅用,鑴两秩,永不得任亲民。
提举李庚已尝申明,送饶州取勘,亦以不行。
检察坐之,且不得与监司
虽欲示警,而皆不当其罪」。
案上,皆得追改前命。
杨大任匿盗,而能告捕,不应坐以越诉,即依条给赏,仍免其罪。
论一案推结之法屡变,会问无期,狱讼淹延,即令别行立法。
尚书周公执羔、韩公元吉、枢密刘公珙以强盗率不处死,无所惩艾;
侍郎林公栗右司,谓今之强盗非亲下手已杀人者,类皆不死,请依太祖旧法,赃满三贯者皆斩。
公恐遂行,曰:「此吾职也」。
遂具奏曰:「强盗岂可恕?
用旧法而痛惩之,何为不可?
惟是天圣景祐宣和以来,益用中典,太上与民更始,非以刃杀人者一切贷死,远近归心。
循袭既久,寖失禁奸之意。
今已议为法六项,犯者依法处断,非此而但得财,惟再犯者死,可谓宽严适中矣。
此辈虽愚,岂无黠者为谋,知有可生之路,志在得财而已,所全尚多。
若不分首从,虽不杀伤,悉皆抵死,则凡得财鲜不及三贯者,此法既立,未必能禁其为盗。
彼先以死自处,则被盗者将无噍类,为盗者无复全人。
究其极而计之,死者益众矣」。
陈公良祐谏议大夫,请取案例。
公以见定一案闻奏,用六项法则死者十七人,用见行法则才四人。
若如旧法,则百七人俱死。
遂从公议。
吏部尚书,为六年金国正国信使
归至盱眙,得印榜云:「今后犯强盗并依祖宗旧法,所有六项指挥更不施行」。
到阙未及结局,即以不得其职自列求去。
上闻其详,即日复行六项之制,至今遵用焉。
有请以大辟奏案如情理可悯,即上朝廷,若情法相当者,止从刑部审覆行下。
公以为既经奏闻,非有司所得自专,当依旧例拟断,降旨处分,尤见详审钦恤之仁。
监司按发官吏,不得送置司州军根勘,绍兴之良法也。
久而寖紊,为弊亦多。
公申严之,使见有违戾者并行改送勘院翻异,当究问其词,具申监司
有诏物价腾踊,以绢定罪者每匹增为三贯。
公乞以钱定罪者亦如之。
其明罚敕法,助圣朝好生之德者未易悉数也。
使金之役,权要为辅行。
公在朝累年,于人甚周,而介然有守,未尝与之通。
至是惟议使事相处,亦不为异,惟不能过为奉承。
事已,又疏之。
众服其裁正,而其人自此不相乐矣。
孝宗方欲经略中原,使回者或承顺旨意,过为大言。
公归,首以为问,因具陈经行所见闻者。
上曰:「如卿所言,则未可为攻取计耶」?
公顿首曰:「诚如圣训。
今日岂可轻动?
且须益务内治,以俟机会耳」。
玉色不悦,公又曰:「臣不敢妄论迎合」。
闻者以为名言。
七月,除权吏部侍郎
九月,兼权尚书,再置敕局,兼详定一司敕令
少师尝为吏部郎,仕者脱兵火,亡失文书,诉者日集,躬为辨析,吏不得蔽。
建请改官状五纸之外,许令改举,声绩卓然。
公少亲见之,自为郎,尝历三选,以至长贰,清通简要,兼古人之长,建明尤多,率以先德为法。
或曰:「今日凡事从窄,非曩时比」。
盖有务为沮抑,号能任怨而至显用者。
公曰:「方且鄙之,何忍效尤乎?
调官陈词者多孤寒之人,于此不为留意,使不得其平,谓之铨衡耶」?
由是郁者得伸,滞者得速,求者得遂,人人感悦。
亦未尝屈法以从人,其有不可,明以告之,退无所恨。
辨宗室及阵亡人女夫不当在七色之数,乞恩科权官选人愿致仕者请以历过岳庙为考,修正川广定差之弊,命官被诉不经勘正者,免关刑寺注籍,以妨差注。
县令臧否,欲俟其任满奏闻。
案后收坐不当之人,止就部检照,免行下取会。
又条列部中留滞节目,附赦施行。
皆欲去弊剔蠹,使选法流通,以为公私之便。
中使尝夜传旨学士院,袖出《资治通鉴》一册,指唐沈既济论选举事曰:「今日有无此弊?
其说可与不可行?
来蚤面对」。
退即呼烛草奏。
既入,先历陈数项,谓事与今异,弊虽似之,其言则难行。
上曰:「卿言甚明,更试一言」。
因奏:「正恐言不能尽,曾笔于纸,深夜书写不谨」。
上即令展读,读毕,不敢留中,退至庑下。
又遣宣取,且云:「更欲详观,可遂留下」。
宸眷日隆,会当郊,特差充卤簿使。
人知枋用有渐,而忌者愈甚。
竣事,力求外祠,上亦知之。
七年正月,除敷文阁待制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侍从馆阁诸公赋诗留题,以饯行色,今石刻存焉。
还乡四月,起知泉州
到郡遇事风生,不劳而办。
郡实濒海,中有沙洲数万亩,号平湖,忽为岛夷号毗舍邪者奄至,尽刈所种。
他日又登海岸杀略。
禽四百馀人,歼其渠魁,馀分配诸郡。
初则每南风,遣戍为备,更迭劳扰。
公即其地造屋二百间,遣将分屯,军民皆以为便,不敢犯境。
后左翼军狃于盗赏,忽又报侵犯,径捕至庭,自以为功。
公曰:「毗舍邪面目如漆,黥涅不辨。
此其人服饰俱不类,何耶」?
察之,乃真腊大商四舟俱行,其二已到,馀二舟以疑似被诬。
公验其物货什器信然,军人犹譊譊不已,公谕其将曰:「使真是寇贼,固不应纵舍。
既知其为商旅,又岂得陷以深文」?
始皆退听,即使尽入来远驿,所贩黄蜡,偿以官钱,命牙僧旬日间遣行。
军屯城外,有入盗库银者,踰垣而出,为逻者所侦,反执而归,诬以为盗而上之郡。
公已得其情,仍械逻者,使参对。
失银十二铤,得十而遗其二,主将辩数甚苦,公不为动。
已而军士首伏,即其所窖取之,皆伏辜。
公明察善处,则俱失其情矣。
蕃商杂处民间,而旧法与郡人争斗,非至折伤,皆用其国俗,以牛赎罪,寖亦难制。
公号于众曰:「安有中国而用夷俗者?
苟至吾前,当依法治之」。
始有所惮,无敢斗者。
三佛齐请就郡铸铜瓦三万片,舶司得旨,令泉、广二州守臣监造付之。
公上疏极论其不可,既犯中国之禁,又为外夷所役,独不与。
南外宗正司廪给岁广,久以为病,公撙节用度,增价以籴,民始免于苛取。
公再岁两求奉祠,九年,以治行尤异,除敷文阁直学士再任,赐衣带。
淳熙元年,申前请,始有兴国宫之命。
归次延平,除知隆兴府江南西路安抚使
赴阙奏事,甫入国门,即令引对,临遣甚宠。
江上有篙师谋害主人而据其女,因有资财。
女闻公威名,密告县令
公为究治,得主人夫妇二尸于神祠之傍,冤始获伸。
吉民王氏雄于财,怒武尉之不容,冒佃官地,诬诉于州
尉不屈,夜归,过其门,使人折其足,事达帅宪
公同奏其事,且谓父子皆以赀得官,恐从末减无以惩奸,乞先除其名。
孝宗阅奏震怒,径下所勘建昌军,皆黥配岭海,并坐推吏之受赇者,江右无不快之。
五月,茶寇赖文政等起湖北,自湖南江西
帅司即令境上防托。
江西所恃惟赣、吉将兵,亟遣未及而贼已入境,与吉兵,一使臣死之。
湖南曾𢦤官军,至此又小胜,止为逃死之计,遂据禾山洞。
公遣副总管贾和仲总数州之兵以讨之。
和仲老将,意颇轻敌,或已议其狠愎难任,然兵官无踰此人者。
未及出门而得旨,果以委之。
主帅调发而簉牧领兵职也,武人谓朝廷专委,凡事寖不相关。
一到贼垒,暮夜驱迫将士入山,反为所覆,不可复用。
又遽遣约降,至折箭为誓,人知其为诈而不寤。
贼立旗帜为疑兵,由鸟道窜去,两日而后知之。
六月初,有旨湖南帅臣王炎节制,如已入江西,即令贾和仲统率四路人马讨捕。
是时犹未委公,及和仲轻举妄发,将兵已溃,贼势日张,则乞就委江州都统制
月末始得金字牌令公节制。
大暑中,兼程而进。
洪至吉七百里,势不相及。
贼亡命习险阻,常隐丛薄间,弓矢所不及。
官兵驱逐,接战十馀,杀伤相当,多猝于狭隘之处,交锋者不过数人,馀已遁去,不知踪迹。
使戈被甲之士与之追逐,虽欲列阵并力,有所不可。
既逐入广,而又复回。
初就招安,列六百馀人,后止馀百辈,则知所丧已多。
势既已穷,而有许拔身自首指挥
间有禽获者,亦言本非凶逆,若开其生路,必来降矣。
遂以小榜具载指挥,募人入贼。
贼云:「望此久矣。
苟得晓事文官来,即当随往」。
提刑辛弃疾同议遣士人借补以行,而公已罢,尽复逃去。
未几,兴国黄倬请行,正合前说,遂降。
公初以和仲败事自劾,降龙图阁待制
会有为和仲地者,又降集英殿修撰
后帅既以俊功受赏,公遂落职,南康军居住。
至四年自便。
十二年,始得外祠
十三年,高宗庆霈,复龙图阁待制
十四年,再奉祠
十六年,提举凤翔府上清太平宫
绍熙改元,尽复旧职。
二年,致仕。
两朝即位之初,皆有诏求言,上又赐诏书抚问,赐银合茶药。
公退閒既久,无复用世,拳拳忧国,终不弭忘,疏论天下事各数千言。
庆元五年十一月,朝家优老,特除敷文阁学士,赐衣带鞍马。
六年秋初感疾。
七月庚辰,薨于正寝。
遗奏上,赠四官,官一子。
娶楼氏,封硕人,先二十七年卒于隆兴
男三人:端中,奉议郎两浙西路提举常平司干办公事
立中,宣教郎,知婺州武义县,沿檄归省,弗可久留,方将丐祠就养,而公亡矣;
𥫃中,将以遗恩补官。
女四人:三蚤夭,一适奉议郎、知福州永福县事楼锵。
孙男四人:之翰,承奉郎、监嘉兴府华亭市舶务
之干、之辅、之范。
硕人淳熙五年葬于慈溪县石台乡龙潭之原,诸孤将以十二月丙申奉公之柩合焉,礼也。
呜呼!
公之为人,几于全矣。
少而孝弟称于乡党,长而声誉振于场屋,入仕则公勤廉恕,施惠于民,立朝则忠谅精白,结知于君。
用虽不尽,退而居乡,高谊特达。
四明素为义郡,至公而忠厚之风益盛焉。
天性乐易,于人无不容,而风裁自高,截然有不可犯者。
其在朝行,史文惠公有同年之好。
钱公知奖最深,魏成公少小相处如兄弟,蒋丞相同为宫僚王侍御伯庠寔为姻家,前后同时。
公乐于平进,既无附炎之迹,又不涉于指议。
公精敏而宽和,处事有体。
其在禁路,尤为梁文靖公、陈正献公及今少傅周益公所知。
虞雍公与史、魏、钱三公不咸,雅不相乐,徐而避之。
孝宗察见隐微,幸保终始。
方龙、曾鼎贵,一时诸公不事孙刘者盖寡。
龙在閤门谕德之除,亟称以为当。
史官坐中问曰:「亦与之熟耶」?
龙曰:「在此未尝往来。
某少为三衢兵官,只见人说江山汪县尉之贤,如出一口」。
闻者益以此服公之介。
曾向有简驩之嫌,隆兴之屡贬,南康之久谪,既归而八年不得祠,多其力也。
硕人未葬,岂不念归?
史公风公通书修好,谓求进则不可不尔,恐梗归计。
公叹曰:「若能为此,前必不致相失。
达空函,贻羞千载。
老矣,一听天命耳」。
后得善脱,史公深叹美此节,每以语人,谓不可及。
南康之行,亲戚恐公未免撄怀,或致摧沮。
公方挹送行者,曰:「使某年近六十以恩科得官,今赴星子一尉,岂不为我贺」?
其旷达类此。
既至,乐庐山之胜,杖履徜徉,登临自适,若将终身者。
借书郡庠,益沈酣于史册,上下数千载兴亡大概,下至稗官小说,罔不该究。
涂中和渊明《归去来辞》,平易精切,视前辈无愧,佳处或出其上。
觞客则使歌之。
王鲁公谓公不求复用,公闻之,曰:「求之庙堂而辞之君父,非自欺乎」?
既登七十,即抗章引年,求致其事,朝论以为高。
又予之祠,再申力请。
其后诸公相继得谢,遂为清时美事,实自公发之。
尚书郑公丙贻书曰:「公少某二岁,先吾著鞭矣」。
少师以深仁厚义称于世,尝曰:「事事上行方便,物物上有利益,此吾志也」。
公又能推广之。
少师奉先茔素谨,公之葬二亲,皆力贫襄事,规模宏大,纤悉周备,乡人视以为式。
既毕窀穸,假贷经营,久而冢舍方就。
庐居终丧,拜埽之外,讳日必亲荐羞于山间。
南城祖陇,外家王氏奉川诸坟,一一经理,可为永久。
三妹幼,竭力嫁遣,俱得所归。
聚族寖众,辟先庐房宇百馀楹,皆身任之。
内外百口,独当家务,出私财以佐用者二十馀年。
凡公所得,尽为诸院公费,又以及女弟之贫者。
二外孙既孤,收养至今。
官赋输送皆亲为之,不以累兄弟。
又得整办,无一金之负。
少师任诸子,晚岁一以及伯氏长子行中,次当及公位,以伯氏子众,推以与次子积中,寻又奏其二子得中、稽中,又及季弟江州之子敏中
拘限员,将复与叔弟之子阐中而不果,然终念之。
厥后江州沿公之意,命以一官,甚惬初志,而公之孙今尚有白丁焉。
两宫圣节,非有疾未尝谒告。
子弟之已仕者,必使之俱行,曰:「汝曹世受国恩,终岁閒处,独不能以顷刻之劳效后天之祝乎」?
宗党有急,以公为归。
产业素薄,仅足自给。
纳禄之后,用亦寖窘。
随力周施,嫁人之孤女,葬贫者之丧,不知其几。
叙宗盟及累世外门姻党宗派条列,号《兴仁录》,以遗子孙,使之不替亲好。
豫营美槚,尝辍以予人,至于再三无靳色。
家有一池,邻里来汲,每叹曰:「安得有财如水,以济人之欲乎」?
不及,遂率乡之人为义庄,首割二十馀亩以为倡,众皆竞劝,至三百亩。
又得郡中益以绝产二顷,凡贤士夫之清贫,身后不给者,量多寡周之。
买地立于城西门之阿,亲为约束,防闲曲尽,可谓无穷之利。
庠校自兵火草创,岁久寖圮,劝率巨室,且为之文,谓崇释老之居以徼福,不如新夫子之宫以助风化。
首创仪门,闻者不约而趋,黉舍一新,冠于东南。
冬至岁旦,序拜有规,主盟斯事,少长以礼。
推年长者为学宾,释菜则为祭酒,自编于布韦之间,以为一乡矜式。
凡里中义事,率自公倡之。
宾客造门,必与钧礼。
不问远近,必亲谢其门。
性不喜饮而好客,觞豆不至过丰,而情意周备。
岁讲寿席,自为歌词,皆安分知足之语,人多传诵。
会者不下百客,手自劝酬,连夕不厌,貤及僮仆,无不沾给。
间赴宴集,必尽主人之欢。
危坐笑谈,虽达旦不先退。
真率之约,觞咏琴弈,未尝以爵齿自居,此皆终身行之。
后生之官多以卷轴求教,公乐于训诱,随所职一一以告。
能行公言者,多能称,真一代之吏师也。
成就人固多矣,而荐举非名士不预。
枢密大资政叶公翥方为掌故,公一见,识拔于稠人中。
尚书钱公象祖、侍郎刘公孝韪、史公弥大、经略潘公畤、屯田郑公锷、签判沈公铢,皆卓然者。
其他汲引光显于中外,有知人之称。
晚更笃学,如少年书生,有《适斋存藁》二十册。
观书手抄,曰《适斋备忘》,十七册。
取唐宋名公诗集编为《诗韵》四十册。
又有《漫录》、《训鉴》等书。
端中等方会稡,俟他日锓木以传,今藏于家。
钥曾祖金紫娶翁氏,公祖母陈氏,翁陈出也。
两家少师为表兄弟行,又甚相好,先君工部遂缔姻焉。
公之硕人,又钥从伯父之女,交婚至今如朱、陈然。
先君依甥馆,钥辈生长外家,蒙外祖教育之赐,事诸舅如诸父,受知于公尤深且久。
公为礼部秘监时,钥留侍侧,护客使金,皆许侍行。
晚而侥倖与表兄华文阁直学士陈公居仁继登从班,居素切邻。
谢事,而钥得奉祠
六年之间,有行必从,有唱必和,徒步往来,殆无虚时。
剧谈倾倒,其乐无涯。
去岁老母年九十,公少十岁,乡闾合庆,元夕之后,箫鼓相闻,暮春方止。
岁晚,公为真学士,老母亦进封信安郡太夫人
郡奉诏旨均致粟帛羊酒之赐,皆为一时之盛。
平时慕白乐天之为人,仕俱至尚书
白以五十八归休,犹一出为京尹
公之归又先二年,而寿过之。
以「适」名斋,「宜静」名室,画《履道宅图》于屏,且书《池上》等篇于其颜,后又易以《无可奈何》之歌。
诗造平淡,能道人情曲折。
和《达哉》、《乐天行》等篇,置之集中,殆莫能辨也。
钥尝与公同阅《石林避暑录话》,论乐天事甚详。
公历言出处大槩,慨然而叹,谓吾非敢追配古人,而大略偶似之。
钥遂录于册。
益公见之,赋诗甚工,以公比乐天尤切。
公曰:「虽不敢当,然足为不朽之荣矣」。
遂砻石寘适斋中。
有疾,时问安否。
一日奉版舆过公,笑语竟日,不见少异。
才隔再宿,有报公之疾变者。
亟走床下,则已不可为矣。
药石禬禳,皆所不及。
呜呼!
公岂厌尘世而径仙耶?
何去之速也?
内行修饰,名节纯全,寿考令终,几无可憾。
仙风道骨,必谓上寿,祸起非意,最为惊痛。
闻公之亡者,无问贵贱大小,骇怛赴吊,相向而哭,俱为尽哀。
乡之达尊、郡太守而下至庠校之士相与设奠而寓哀于文,皆盛德之感也。
钥痛肺肝,固已不堪。
若太夫人之悲恸,罙不忍闻,行道之人所共叹也。
诸孤以葬日迫近,未遑求铭于当世儒宗,俾钥叙次行事。
窃自维念爱我抚我莫如吾舅,而知舅之详者亦莫如钥。
公之名位至此,小官时事不必屡书。
痛惟侍坐之次,公历言入仕之初,以至通显,凡经区处者,岁月姓名一一不忘。
闻见所及,不可胜书,谨择其可法者备载之,不嫌于详也。
他日定谥法,秉史笔者庶有取于斯焉。
谨状。
盘洲老人小传 南宋 · 洪适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四四
盘洲老人洪景伯名某初名造字温伯亦字景温饶州人
高祖行第八,妣章氏,夫人。
曾祖考少保,妣何氏,纪国夫人
祖考太师、秦国公,妣董氏,秦国夫人
徽猷阁直学士、兼直学士院、赠太师魏国公谥忠宣,妣沈氏,魏国夫人
洪族本居徽州,唐末避乱,徙乐平之东七十里,曰「岩前」,曰「洪源」,凡百馀家,世世业耕桑。
高祖志操不群,力教二孙,欲振起门户。
自岩前常以干至郡,去郡四十里曰滃港,舟过之,爱其水朝山远,可卜宅兆,于是每归必以鱼盐遗主人雷氏,岁久浸熟。
秋成,则买谷百许斛,分寄诸家。
尝置酒聚其族曰:「诚惭岁以谷相溷,欲谋数丈地,自作仓以贮,可乎」?
皆曰:「诺」!
独一叟持不可。
或言叟性木彊不可回,唯妇言是畏,因饵妪双缣。
妪谯其夫曰:「洪八翁往来吾里,如骨肉,求一片地,奈何不与」?
叟即呼人书券相授。
高祖疾革,命家人曰:「葬我必于滃港仓下,后世青紫当不绝」。
后十六年,当元丰乙丑,伯祖给事中始以进士起家。
又三十年,政和乙未忠宣公继之。
又二十七年,绍兴壬戌,某同元弟遵中博学宏词科
后三年乙丑,仲弟迈继之。
给事之后官者七,今一人存。
忠宣之弟侄官者九,今两人存。
子、孙、曾孙官者二十六,今二十二人存。
皆高门泽也。
忠宣在南荒常叹曰:「秦氏置我死地,曾祖潜德焘后,禭章无因,赍恨泉下矣」。
某既点西府,纳所当转官丐高祖恤典,且奏:「臣下延恩,虽极三世,稽之故事,亦有特貤之伯叔父表兄弟者」。
上恻然赐可。
诸公议以大夫告第,会同列衔曩隙,讽中书阎舍人安中为缴章,谓人臣赠四世僭也。
某闻之,即上疏乞寝前请,且俟罪。
阎亦坐它事,即谴斥。
差之毫氂,不获伸先志而彰祖德。
忠宣连仕浙部,因寓秀州
及持节使虏,某时年十三,奉秦国归乡,以俸入在秀州,侍魏国以往凡九年。
魏国弃诸孤,仲舅博士公使奉丧来无锡,依外氏以葬。
河南复为王土,尝拟宰臣贺表,以「齐人归郓欢之田」对「宣王复文武之土」。
舅氏爱其语,谓某曰:「甥若加鞭不休,词科不难取」。
乃同二弟闭门习为之,夜不安枕者馀岁。
既试,偶中选。
宰臣进读制词,太上皇曰:「父在远,其子能自立,可与升擢」。
遂得敕令所删定官
次年,为正字
忠宣南归,即去国。
某以奉亲自列,得通判台州
甫终更,英州之祸起,台守撰弹文迎秦意,秦嗾言官上之,坐免官。
又九年,忠宣薨。
服阕,知荆门军徽州提举浙西、江东常平,以户部郎淮东军马钱粮
符离甲申之役,缘淮列戍,襁负来归者袂相属,共亿之费数倍。
左支右吾,仅逃乏兴,就迁司农少卿
还朝,以太常权直学士院,又权礼部侍郎
元弟罢同枢,时相为某蕲去,天语令安职。
后三日,与右正言尹穑宿直,同赐对选德殿
上谓曰:「洪某为人温粹,文词有用,论事皆可行」。
褒奖至再三。
出,惊叹曰:「圣眷乃如此」!
言者知旨意,于是无相撼心。
阅月,迁中书舍人,兼直学士院如故。
汤岐公策免,闻侍御史晁公武啧有语相击,因奏乞身。
上曰:「前日公武汤思退有罪而卿称之为大臣,制词中无谴责一语,乃其死党。
朕曰:『朕令作平词,非其罪』。
公武执弹章在手,乞留榻后,已却之,且徙置户部矣」。
胡骑嵌淮不退,王师未解严,某独当内外制,兵事反覆,书诏填委,或一日屡易。
既寻盟,首为贺生辰使。
上谓副介龙大渊曰:「前日洪某侍玉辂上,见其容貌甚悴,岂有声色之奉邪?
方欲大用之,可往谕朕意,令其自爱」。
某答之曰:「家素无侍妾,近以法服执绥车辂,撼顿失其常度。
只尺天威,有战慄之色,所以颜状如是」。
使还,为翰林学士,仍兼中书舍人
辅臣奏自来无翰苑下兼西掖者,上曰:「洪某在后省甚振职,且要其整顿纲纪」。
故事,给舍缴駮施行者,皆封付三省。
秦埙提举太平宫,某奏秦桧欺天盗权,戕害忠直,当锢其子孙。
若一人奉祠,则其党皆有弹冠之兴,源不可开。
即时御笔依奏,乃封付某。
明日召对,上曰:「所论秦埙甚当,异日有缴奏,只批敕以来,不须联章。
虽朕意所向而不可行者,但论之」。
盈旬,乞免兼职。
上曰:「执政有阙,朕今用卿」。
佥书枢密院
上语二参政曰:「三省事与洪某商量」。
早朝遂不先退,东西府同班奏事自此始。
阅两月,除参知政事
中旨朱彦宗婺州,某执奏,彦宗虽故翊善,子娶长公主女,家居婺州,此命若出,将骇物听。
遂改泰州
四阅月,拜尚书右仆射,兼枢密使
术士薛言中出入御史刘贡门下,同子为人求官于枢密使汪明远
事泄,汪送之临安
会奏事,上誉能治钱塘寄囚事,云适已擢为殿中侍御史
某因白其过,且言除书未启,当封还。
上曰:「卿如此无隐,向来宰执所无」。
遂罢。
道人皇甫坦以方技进,尝与右史陈天与同坐客舍,典谒者导陈先入,怒不同升,厉声咄骂,奋而来前,探怀出一饼相遗。
某掷之地曰:「君诚有道者,何不学吕洞宾韬光尘外,而仆仆朝市?
正虽仙食非所须」。
麾使出。
翼日某奏:「通国以神仙待皇甫坦,不识圣意以为何如人」?
上笑曰:「颇能布气治病尔。
昨日中宫赐以酒,陛辞时已大醉,言不伦,所以如此」。
某在位才百许日,春多雨,上迎天竺佛请霁,天厨进素食。
某以燮调无状,独章乞罢出,上慰谕,使安职。
谏议大夫林安宅、侍御史王伯庠已乘间见攻。
上随事诋之,安宅至居家待罪,遂以观文殿学士提举外祠
明日,上谓参政叶子昂曰:「宰臣奉公守法,纯诚不欺,近年无如洪某者。
台谏搜索细故,不存公道,安得如此人而用之」?
某尝指陈殿中御史张之纲之失,上以谓敢理会台谏事,独立无私,终夕为之喜。
既而刘贡又去,故言者相憾不遗力。
不数月,除浙东安抚使
林时在政地,语人曰:「洪某若来奏事,即避之」。
俄而殛于筠
某到越岁有半,复奉祠
时仲弟在西掖,上曰:「观文在朝肯宣力,林安宅怀奸不能容,今以三请去,姑从之,有大藩阙即复用矣」。
既归,得负郭荆棘之地百亩,双溪夹岸,列岫如屏障,寻花问,移徙封植,风亭月观,以次兴作,杖屦消摇,心忘其归。
天光委照,察其浸润谤伤,使得终老丘壑,幸矣哉。
因葬莱妇,效汉人立双阙,缀小传刻其上(《盘洲文集》卷三三。)
其:原无,据库本补。
陈天与徽州1177年 南宋 · 韩元吉
七言律诗 押先韵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台阁英名二十年,卜居那得便林泉。
履声旧振星辰上,谏墨犹存雨露边。
欲考治功三府近,且施惠政一州先。
黄山看尽须黄阁六月天池更著鞭。
次韵张子仪仓司展翠亭 南宋 · 韩元吉
七言律诗 押删韵
官事常忙心自閒,故应拄笏为西山
举头但觉来风月,著足何妨涉阓阛。
振廪功成聊共醉,追锋诏下合俱还(自注:陈天与为守,和篇有即(聚珍本作叩)关把盏之句,二公皆即召用矣。)
须知苍翠看无尽,输我岩居昼掩关。
贺圣朝天与1177年 南宋 · 韩元吉
 押词韵第四部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斜阳只向花梢驻。
似愁君西去。
清歌也便做阳关,更朝来风雨。

佳人莫道,一杯须近,总眉峰偷聚。
明年归诏上鸾台,记别离难处。
金华洞题名1174年7月 南宋 · 韩元吉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九九、《南涧甲乙稿》卷一六 创作地点:浙江省金华市金华洞
淳熙改元七月既望陈岩肖子象、陈良祐天与、黄掞子馀、赵师龙德言、韩元吉无咎,观稼秋郊,自智者山来谒双龙洞
篝火蒲伏,遍阅乳石之状。
寒气袭人,酌酒竹阴
支筇至中洞,饮泉乃归。
给事中直学士院侍讲陈良祐辞免除吏部侍郎恩命乞守一州或奉外祠不允诏 南宋 · 汪应辰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六一、《文定集》卷八
敷奏以言,明试以功,尧舜之政,朕所法也。
卿蕴积淹博,造诣精远。
风宪,记言动,出制诰,司谏诤,平奏事,详命令,固已尽议论文学之选矣。
官之卿贰,分职帅属,以趋事功之实,朕又将有考焉。
勉祗厥服,称朕所详试之意。
所请宜不允。
尚书吏部侍郎侍讲直学士院陈良祐乞畀外祠不允诏 南宋 · 汪应辰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六一、《文定集》卷八、《新安文献志》卷二
朕惟本朝之盛,谏官御史类多以称职久任。
其辨明是非,纠逖邪枉,盖不遗馀力。
然未闻一去言路,乃切切然顾畏引避,而亦无有轻议其后者。
卿顷在谏省,殆将三年,既而出纳命令,铨综人物,朕所选用,每有加焉。
今忽以尝任言责,欲避仇怨而去,是何故耶!
《传》曰「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
卿其安之。
所请宜不允。
尚书吏部侍郎侍讲直学士院陈良祐许奉祠或州郡差遣不允诏 南宋 · 汪应辰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六一、《文定集》卷八
卿夙以学识,简于朕怀,发舒谋猷,扬历华要。
方益观于远业,乃祈去于周行。
已喻至怀,犹伸前请。
仰不愧,俯不怍,奚虞怨谤之乘;
言有物,行有恒,岂复悔尤之积。
尚体兹义,其安尔居。
所请宜不允。
中散大夫致仕苏公墓志铭 南宋 · 韩元吉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三、《南涧甲乙稿》卷二○
苏姓在本朝凡三望族。
其系出梓州者,则太简举进士,为天下第一,被遇太宗,入翰苑,参大政
眉山者,明允以布衣显名,而文忠兄弟同时登制举,典内外制,长春官,辅门下省
同安之苏,盛于中间,翰林公以贤良方正受知昭陵,出入侍从,而丞相亦冠多士于南省历事五朝,为时宗臣,是相哲宗,具有劳烈。
三家子孙,各绍其阀,文献典型,相与上下,可谓盛哉。
公盖丞相诸孙,而翰林曾孙也。
翰林讳绅丞相讳颂,皆赠太师,公于魏国,有传在国史。
徙居镇江之丹徒
其第五子讳京者,公之考也,终朝请郎,赠至金紫光禄大夫,与其兄景、谟,学识行谊,俱称于时。
邹志完、游定夫、崔德符辈,盖其交友,故门下侍郎南阳公尤知之,而仕不获显。
其赠安康郡太夫人欧阳氏者,公之妣也,实文忠公之孙女。
公讳师德字仁仲
少颖悟,丰貌秀整,丞相甚爱抚之,以为类我,饮食必置左右,未始以去膝下。
既知学问,而明敏彊记,其得于父祖,闻于外家,习于游朋,皆过人远甚。
崇宁四年,始以丞相绘像景灵宫恩,补假承务郎,初调和州历阳县主簿,监秀州华亭市舶务
丁内艰,服除,吕尚书安老江东,辟准备差使,改右宣教郎监都进奏院,充枢密院计议官
请外,得广德军
以言者罢,主管台州崇道观者再。
久之,通判平江府
公之为计议也,与端明殿学士胡邦衡为僚。
邦衡上书论和议,诋执政为可斩,公谓之宜婉也。
邦衡谪岭外,用事者罪公尝预其稿而不以言,遂罢广德矣。
至是王晌平江,议多不侔。
建康,公适摄府事,有小人之甚者干公以私而不得逞,会公友婿常中丞子正没于邻邑,遂相与谮公,曾与郡守周三畏持官钱二千缗致赙,且父子共为祭文,有指执政语,实皆无也,并以邦衡之事为證。
秦丞相大怒,榜御史劾奏,公遂削籍投汀州
且下部使者究其事,逮系甚众,势焰熏灼,榜掠皆诬服。
公之子玭亦停官,盖人人知其冤。
在汀六年,践蹈不敢喘息,而公买地种竹,葺茅茨其间,父子相对读书,将终身焉。
继徙徽州,怒者亦死。
太上皇帝更庶政,凡流窜非其罪,悉俾自便,公父子始得生还,仍复故官。
方上朝谒,太上见姓名识之,曰:是无故远窜者耶?
众谓公且进拔,而政路又有不能知公者,止除通判建康府,然尽还罪籍年月。
凡一岁四迁其位,恬不见喜愠。
居官暇日,则与佳宾客走郊野,访寻六朝旧迹,萃集为图,以正昔人传述谬误。
阅再岁,始得提举荆湖南路常平茶盐。
全州军士啸乱,部使者多论守将失抚驭。
公曰守固有罪矣,军士可不惩乎,乃手书数十移督视府,乃庙堂卒用公策,遣裨将市马,道清湘,捕首恶诛之,一路以宁。
代还,复主崇道观
吏部尚书汪圣锡辈荐公,宰辅谓老成恬退可用,有诏赴行在,而公以耄疾力辞丐閒,朝廷特许以再任。
始筑室会稽城西镜湖之上,赋诗见志,超然有晋士之风。
乾道八年,叹曰:吾不复苟禄矣。
即以右奉直大夫致其仕,时已赐服三品,爵为丹徒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
玭通朝籍,以郊祀恩进封朝议大夫
淳熙二年,以庆寿恩迁中散大夫
四年八月几日,将启手足,与医者语相酢酬,晏然而逝,享年八十。
其年十二月壬申,葬于会稽县五云乡陶山之原。
初娶欧阳氏,朝请大夫恕之女,公之舅子也;
再娶方氏,朝请郎元修女,先公二年卒。
男三人:长玭也,今为承议郎、新通判明州
琏,早世;
瑑,某官。
女四人,长适朝请大夫直显谟阁吕正己,次适迪功郎舒康老,次适某官某人。
孙男七人:渭,迪功郎常州晋陵主簿
溱,将仕郎
温、汭、河、濂、湜,尚幼。
孙女二人,长适进士邦杰,次在室。
公为人温厚乐易,介然有守,笃于信行。
少事母孝,遭寇乱,与兄亲负其舆而奔。
吕安老之引公自助也,待公甚异,至相约归田里。
安老不幸殁于事,公遂以女归其子。
为小官,尽职不茍,华亭增盐课至百万馀斤。
在邸院,值疆埸多事,书奏旁午,诏命不可稽,率未有条,公以法律为程度,至今用焉。
持节湖湘,大抵抑豪强、惠贫弱,民至越境送之,恋恋不忍去。
其为诗文甚工,韩子苍、汪彦章皆称以为不下古人。
有文集三十卷,藏于家。
闻见殚洽,议论有据依,自其家传,士大夫多从之质问故实。
及将召归,议者谓宜优閒文史之选,非必劳其筋力之务已也,而竟不少见,呜呼,可胜惜哉!
始吾友苏季真欲志公墓,而自以病弱不能致思,屡以属予,未之诺也。
季真亦下世,而公之二子又以为请。
追念季真之言与夫家世之契,而顷岁尚及与公周旋,悉其始终,抑又何辞?
铭曰:
世之大患,君子信谗。
譬彼烧城,孰救其炎。
嗟谮人者,豺虎弗食。
挤之下石,亦尽其力。
坠而不殒,是为有天。
人谅其冤,天与
显显魏公,天下中庸
畴克似之,以亢其宗。
魏公不亡,有令孙子。
一罹于谗,不起于仕。
既诎而信,兹病以老。
上圣悯焉,其用不蚤。
文而蔚然,行而粹然。
黄发之询,奚又舍旃?
稽山之阴,铭以诏世。
植此百年,善其后裔。
汉英母夫人沈氏墓志铭1188年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四六、《陈亮集》卷三八 创作地点:浙江省金华市永康市
余世居永康之村落间,雅不喜游城市,遇友朋在焉,则过之。
一日,遇同舍生姚怡顺道于阛阓中。
其门桑柘环合,一径幽长,如幽人逸士之居。
升堂而拜其父,则风貌淳古,语言质实,使人失其所以欲富欲贵者。
竹床瓦器,品具精洁,闺门济济,又若不待礼法而自合者。
余虽不及请拜其母,而心知其阃内之懿矣。
久之,而怡之母夫人死,死后乃知其为故吏部尚书陈良祐之外兄弟。
盖其夫妻安贫,不以亲戚之贵达而有赖焉,虽其友之子不得而知。
夫人从子徐君之茂,登科从仕,日月有闻,而怡之友林君大中、徐君木亦浸浸有列于朝。
独怡蹭蹬太学,夫人亦不以是而愧其子,徒欲其学业之久且不怠也。
夫人姓沈氏。
曾祖某,祖某,父某。
婺之金华人
年若干,归永康姚君某。
子男一人,怡也。
女若干。
孙男若干;
女若干,适某。
夫人以怡入太学,遇高宗皇帝庆寿覃恩,得封孺人
嫁之若干年,卒于某月某日。
越一年,当淳熙戊申冬十一月十有八日,葬于邑之承训乡马义弄之原。
而以铭属其友陈亮,辞不获,则叙其略如此。
铭曰:
不使其夫有赖于人,不使其子有羡于人,此其德之深且厚者,故所以宜其后人。
铭以昭德,独可非其人乎!
著作正字二刘公墓志铭1209年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二、《水心文集》卷一六、《黄氏日钞》卷六八、《经义考》卷一八八、雍正《浙江通志》卷一五六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水心村
隆兴乾道中,天下称莆之贤曰二刘公
著作讳夙,字宾之,弟正字讳朔字复之
其学本于师友,成于理义,轻爵禄而重出处,厚名闻而薄利势。
立朝能尽言,治民能尽力。
居家以父母兄弟为心而不私其身,乡党隐一州之患,若除其身之疾。
其饬廉隅,定臧否,公是非,审予夺,皆可以暴之当世。
孝宗始初求治,召二公寘馆阁,犯而不欺,难进易退,国人贵焉,以为麟见获,凤来仪也。
不幸正字年四十四,以乾道六年六月卒。
其明年五月,著作年四十八,亦卒。
四方相吊,如悲亲戚。
后四十年,道其事者,尚相与悼痛嗟惜不已。
呜呼!
其中心诚信于人耶!
士之不求为君子者视此欤!
著作生毁齿,日读千字,已记忆,犹摘诵不离口。
同学儿黄刍季野笑曰:「岂患此数句易忘耶」?
著作曰:「我心乐此,诵久,乐益深矣」。
闻者异之。
诘所以乐,皆自言也。
二公及师中书舍人林公,事之终身。
林公名光朝,莆人所谓艾轩先生者也。
正字少而喜《易》,蕲以名家;
著作曰《春秋》为王介甫茅塞久矣,由是更治《春秋》。
绍兴庚辰,礼部奏第一;
前九年,著作以词赋在第二。
二公不为科举学,虽场屋荒速之文,与论著金石等。
而《春秋》于三家凡例外自出新义,尔雅独至,无能及者。
著作既释褐,调吉州司户临安府教授
正字迎游夫人于永嘉易教授温州
召试馆职学士院,问荐举之敝,著作对策曰:「此执政大臣为惠而不为政致之也。
陈执中、章子厚,人知其小人也,然能不以官私其亲。
今将告执政大臣曰:『子为子厚乎?
执中乎』?
则艴然怒矣。
至其行事,则有为子厚、执中所不为者矣」。
学者至今诵之。
秘书省正字,减员,移枢密院编修官
母老,屡求去,不许。
史院编修官,著作曰:「求去以便私也,美职可因而得乎」?
力辞不就。
右正言陈良祐、侍御史周操疑其必去,合疏留之,除著作佐郎
秦桧死,高宗谏路,轮对群臣。
孝宗既即位,望太平旦夕。
虏讲和未定,内庭设射驰毬,大雨水,蝗害稼,而曾觌、龙大渊挟声势,阴进退士大夫,皆相顾莫敢发口,发亦辄逐。
时隆兴二年七月也。
著作轮对,见上曰:「群臣不以尧、舜事陛下,臣不识忌讳,窃深愤之」。
上遽曰:「天下事可言者,卿第言勿隐」。
对曰:「自去夏至今,日再食,东南三地震。
比又积阴弥月,所至水潦,蝗食雨中,为异尤大。
在廷纷纷谓陛下宜避殿损膳自责矣,而至今不闻德音。
古者灾沴,皆为臣偪君之象;
今一二大臣奉行且不暇,何足语此,殆左右近习盗陛下权尔。
且长淮无一兵之戍,而陛下乃亲技击骋衔辔,岂缓急欲为自将地乎?
阎德、陈敏近堕马失臂,梁珂亦摧折濒死,陛下所亲见也」。
上为改容动色,遂下诏曰:「政事不修,灾异数见。
江、浙水潦,害于秋成,朕甚惧焉!
其自八月朔不御正殿,减常膳。
侍从馆职疏朕阙失及当今急务」。
著作复封上曰:「陛下引旧僚谋政事,得如张阐、王十朋可也。
乃与、大渊辈觞咏唱酬,字而不名。
宰相易大将,待其言而后决乎?
严法守,裁侥倖,自宫掖近侍始可也。
今梁珂一年三受醲赏,他内目一日迁四使,而但减卿监郎曹数十员乎?
姚崇以十事要其君曰:『能用则就,不用则去』。
今陛下以五事要其臣曰:『不能如是则去,能如是则留』。
然则安用大臣!
孔道辅首论曹利用、罗崇勋使罢去,吕诲、范纯仁力谏濮王称亲为不可。
今幺么如杨倓、曹口,尚熟视不敢议,然则安用台谏」!
又言:「国初僭叛虽平,人情未一,故设逻卒,广耳目,有不便者,一切闻上改之。
今徒监谤愈密,岂可不畏!
禹恶旨酒,汤不迩声色。
夫宴游无度,甚则有流荡戏狎之患;
御幸无节,其终为人兽杂乱之祸。
愿陛下罢行前事,应天以实,庶可消弭灾变」。
疏入,亟求罢,留之数十不可。
以为湖北安抚司参议,不行。
三年十二月、大渊出为总管,于是天下相庆,而著作知衢州矣。
复奏论君子小人之辨曰:「人主不示天下以所好,而常禁其所偏」。
上深然之。
在州期年,政平讼简,郡人画像祠公。
会觌副贺金正旦,道衢谒公,不纳。
复求去,徙知温州
春夏不雨,公全家淡食,请命八十馀日,母游夫人饭以梅乾。
自乞病甚,主管崇道观而去。
始,正字温州户曹,缘岁大饥,继以大疫,正字计口受禄,以其馀散粥糜,日有常数。
同僚寓士富人争效之,挟医至门,颦蹙掩鼻却立。
正字亲切脉煮药,晨往晏罢,径入徐出。
有难之者曰:「将为太夫人忧」。
曰:「此老母意也」。
所活数万人。
聚道旁弃儿常百计,幕妪乳饲,听无子者择取。
满秩,灾疫犹未已,皆泣曰:「司户去,吾何所得衣食」!
既而著作来守,故民望之亦如正字
及著作亦去,又泣曰:「天以二刘赐我而不能终也,奈何」!
莆人往还,必问著作、正字及游夫人安否,其皆卒也,哭之皆失声。
盖余少年亲见闻实事也。
正字解户曹,乞监岳庙,召对,奏曰:「陛下何不延纳愤激敢言之士而听讦直难堪之言,因以自考察成败得失」?
以是不得留,犹改官知福清县
福之支邑,月责羡钱而无经赋正字尽罢之,复请缓输数月,帅为并宽旁县。
听讼,使两辞自诣,无追呼者。
市食挂钱于门,民当其物,持钱而去。
邑庭常空,失械索所在。
王参政之望为帅自尊,不使僚属抗礼,正字以义责,之望不悦也。
五月,以疾复请祠归。
再召对,虞丞相允文赞上谋恢复锐甚,希进者趋和之,正字极谏曰:「臣观今日通和,未为失策。
富弼累增岁币,今减十万矣;
往时两淮不许备守,今江北诸城增陴浚隍矣;
前此江上教兵,彼且呵问,今沿淮分屯,鼓声达泗、颍矣。
虏或示我弱,殆不可测。
宜选兵将,广储歭,责成于端重堪事者,从容以待其变。
若募彼人向导,挟异国济师,合中原响赴而兵不必众,就虏人储聚不必多,凭虚蹈空,过为指料,将有临危失据之忧矣。
此所谓决天下于一掷者也」。
上竦然。
不以试除正字
于时士无不向恢复者,朱公元晦亦以为人主义在复雠,遇著作于李德远坐论之,著作弗是也。
他日,朱公曰:「乃为宾之、德远夹攻」!
德远者,吏部侍郎李浩也。
正字又言「归明人宜散处州县,不当聚畿甸」。
从之。
疾复作,求为福建参议官
行至信安传舍卒。
呜呼!
二公之道,所谓忧天下之危而忘其身,图国家之便而不利其乐者欤!
著作之还自温,疾有间,莆亦大旱,手为救荒十馀事,率乡人行之。
招潮、惠米商,白守免力胜,四集城下,郡以不饥。
莆之苗斛馀六万,建炎盗起,漕司算其军食,犹剩二万五百,入之福州,自是莆有犹剩米,斛增四敛焉。
著作出湖北,愬于朝,舍其半;
请犹不已,宰相袖书以进,尽蠲之。
正字尝行秦溪,有道殣者,驻家良久,棺殓瘗之乃去。
过剑津,望覆舟号呼,解郑夫人髻金救之而免。
平居昏暮扣户,宿舂饭之。
二公行事隐显大略如此。
自谓朋友讲习为古今至乐,常曰:「天下至大也,千岁至远也,所不可一日无者公论也。
朋友群居,敬畏之心所由生,而公论之所由出也」。
穷山永夕,篝灯共语,常闻钟声未已。
死日,家无留赀。
著作前后夫人皆林氏。
子弥正,朝请郎淮南转运判官
弥恭,弥卲。
女嫁郑其卿,林尚之。
其卿,某官。
正字夫人星生三子:起晦,朝奉大夫秘书省正字
起世,迪功郎南海县,皆已卒;
起元,某官。
盖著作止承议郎正字奉议郎,而弥正、起晦、起世皆登进士第,起元则起晦为大夫时所任也。
诸孙曰瀛,曰篪,曰镇,曰庆,曰洪,曰合,曰鼎,而正字则希醇、希道、希谦、希深所为祖也。
余童孺事二公,既与弥正为友,而起晦实同年生。
弥正曰:「吾二父铭,以幸子」。
病眊十年不能文。
呜呼悲夫!
二公之卒也,艾轩先生为国受吊,笔濡不忍铭以至是也,而余何敢僭!
虽然,艾轩之不忍,痛至也;
痛且远,德将湮,无以属来者矣,而余何敢忽!
每念绍兴末,淳熙终,若汪圣锡、芮国瑞、王龟龄、张钦夫、朱元晦、郑景望、薛士隆、吕伯恭及刘宾之、复之兄弟十馀公,位虽屈,其道伸矣;
身虽没,其言立矣。
好恶同,出处偕,进退用舍,必能一其志者也。
表直木于四达之逵,后生之所望而从也。
著作既教授温州正字亦次摄学事。
于是邦之士,披山通谷,浚泉源而达之川流,其尚克有闻,二公之力也。
盖余孺子,而今老矣,而又何敢忘!
乃为铭曰:
范曾祖也,愿王父也,显考讳炳,三世长者。
府君将终,有虹闯然;
升堂绕几,如绶蜿蜒。
其端二公,文字之符,有孝有德,以言以谟。
并事阜陵,致忠极爱。
朕乐闻过,不谏奚待!
如玉斯攻,如木斯绳;
治烦去惑,臣道以弘。
味苦而长,语甘而螫。
彼何人斯,茍逭朝夕!
元、凯既来,舜谐其琴;
伯夷、叔齐,之到今。
寿溪之源,土囊之下;
墓槚相扶,百世一化。
我铭其诗,古人无已;
庶几后生,闻风而起。
陈良祐并蠲减灾民租税奏淳熙十三年五月二十五日 南宋 · 蒋继周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三、《宋会要辑稿》瑞异三之一四(第三册第二一一一页)
转运司奏,松溪政和两县淹没人家,淤塞田亩,瑞应场淹死者不下千人,被伤者不下二千家。
建宁府陈良祐所奏,全不言及数目,岂所以奉承陛下勤恤民隐之意哉!
良祐比乞宫祠,欲望从其所请。
仍乞委本路监司依已降指挥存恤外,其损坏庐舍田苗,据所领分数等第闻奏,量与蠲减租税,庶使一方漂荡穷民,咸受实惠。